…只到她去世的那一日,我抱着她,感觉自己也走到了人世的尽头。
那个时候,一袭袈衣的人走到了我的面前。
站在我面前的是从天竺取经归来的元霸。他护送江流儿前往天竺求取《三藏》真经,花了十九年的时间回到长安,如今江流儿在寺院编撰《大唐西域记》,说是要将十九年来前往天竺一路的所见、所闻、所学都写下来。而元霸呢,因了一路的风霜艰辛,脸上全无戾气,有的是慈眉善目的笑,有的是洞悉天下的神。
“二哥,记不记得我前往天竺取经时说过的话?”
“你不是佛家中人么?不是说自取经之日起不再是父皇的儿子、我的三弟了么?怎么又愿意称我二哥了?”
“佛说:命由已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
佛家人,说话就是不一般,神神叨叨的。
“二哥,还记不记得小弟陪江流儿前往天竺取经之初,你曾经和小弟有过一个交易?”
交易,怀抱着兕子那弱小的身子,我茫然的盯着元霸。
“二哥,你可不要忘了我允你将泰儿重新收归你名下的前提,那是待小弟从天竺归来的时候,要亲点二哥、二嫂的一个女儿至小弟名下。”
女儿,女儿……忍住将要流出眼的泪,因为我答应过你,不在任何人面前流泪。“你认为,我和你二嫂还有女儿吗?”
“有。”
随着他的眼线,我看向自己的怀中,“兕子?”
“不错。”
“可她……”
“她与佛有缘,小弟只要她。”
“不。”说话间,我紧紧的抱着我们的小兕子,真担心元霸戾气重犯的要来夺。
“她是明达,我佛的明达。”
明达,是我替我们的兕子取的字,本来是要佛祖护她、佑她长寿安康,奈何、奈何……观音婢啊观音婢,你不信佛是对的,如果佛当初知道我的心愿,又如何让我们的兕子经受这般多的苦难和折磨。
“二哥,明达和你的父女缘此生已尽,将她予小弟罢。”
“不。”
“二哥,相信小弟,明达予小弟,对所有人都好。”
看着元霸柔和的眼神,我便那般深陷其中。不知不觉,恁了他从我怀中抱走了我们的兕子,接着我霍地清醒,急步追上元霸,“不,元霸,不要。将兕子还给我,我要让她和她的母后、姐姐在一起,这样,她不会怕,再也不会怕。”
回头,元霸笑道:“二哥,你傻了吗?你的兕子本来就和二嫂、长乐在一起了啊,而小弟抱走的只是小弟的明达。”
观音婢,就这样,元霸抱走了我们的小兕子,但我又不能说李唐最受宠的小公主被佛门的人抱走了,更不能说是被元霸抱走了。我总想着,当初长捷法师能令元霸起死回生,那元霸是不是有令我们的小兕子起死回生的本事呢?也许向世人宣称我们的小兕子去世了对她是好事一桩,就像当初宣布元霸去世而元霸可以重新出现在我眼前般,我们的小兕子她一样也许可以重新出现在我的面前。所以,心怀一丝我们的小兕子也许被江流儿、元霸救活了的侥幸,我再度站了起来,又亲自为兕子立了碑。
一切的一切,恍若梦中。
直至今天,直至你离开我们的第十年,贞观十九年的今天,当我收到承乾病逝黔州的消息的时候,我再也忍受不了这巨大的悲哀,我的天塌了,彻底塌了。
我的观音婢,我们的蚕儿没有了,我们予了最多的爱、最多的愿、最多美好寄托的蚕儿没有了。
现在,我眼前全是那个意气飞扬的小人儿抱着我的腿讨好的笑看着我的情形。还有他骑在我的肩膀上要我当马快跑的情形。还有……还有……
“明明是少年丧母、中年丧妻、晚年丧子的命格。但为何又是贵不可言的命格?”
我脑中不时的回荡着武功别馆碰到的那个瞎子算命先生的话,如果当初我信了他的话,那么十年前,十年前……
缓缓的坐下,缓缓的将《女则》取出,我静静的盯着它。“观音婢,观音婢,你知不知道,若非这卷《女则》,我想也许连这十年我都坚持不下来。每每在我最软弱的时候,它便给了我许多的勇气,让我知道我的人生还有一件事没有做,那就是打开它、看它。观音婢,今天我真的撑不下去了,再也撑不下去了。观音婢,原谅我,再一次……我又要失言了,我想去找你了,想去奈何桥牵你的手,你不要怪我,好吗?”
轻轻的解开系着《女则》的丝带,首先映入我眼睑的是‘女则’二字,我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