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有点措手不及了,高酿既受宠若惊又为难,毕竟再想要找到与那几本书籍品相差不多的孤本,并不容易,只是再不容易,总好过参加披云山魏山君的夜游宴,再说了,这种私谊,能够与年轻隐官面对面单独闲聊,可遇不可求,又岂是那种闹哄哄两三百号宾客聚在一起的夜游宴能比的?别说是几本,就是三十本,高酿都愿意找人借钱、赊账去购买。
高酿环顾四周,感慨道:“陈山主选择在此结茅修行,真是出人意料。一般的隐世高人,所谓中岁颇好道,无非是与松风、山月为友,陈山主就不同,反其道行之,神人,确是神人,神乎其神。”
这点马屁,陈平安早就习以为常了,微笑道:“不算严格意义上的修行,坐馆教书而已,对了,如今我化名陈迹,高老哥对我直呼其名就是了,否则次数一多,时日久了,容易露出马脚。”
高酿略微思量,重重一拍膝盖,作拍案叫绝状,沉声道:“好,这个化名好,苏子有云,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陈山主单取一个‘迹’字,走字旁,一个亦字,陈山主是外乡人,又刚好契合了那句我亦是行人,妙极!”
在灶房那边忙碌的赵树下听得一愣一愣,差点误以为这位高河神是被草头铺子的贾老道长附体了。
陈平安喊了声赵树下,让这位弟子去拿些番薯干来待客,再帮忙介绍起赵树下的身份,亲传弟子。
高酿站起身,从赵树下手中接过番薯干,说了几句类似名师出高徒的客气话,赵树下就又觉得河神似乎要比贾老神仙逊色一筹。
陈平安随口问道:“如今看管那座龙宫大门的大骊修士,以谁为首?”
高酿答道:“明面上领头管事的,好像是一位风雪庙谱牒女修,叫余蕙亭,她有个大骊随军修士的身份。至于暗地里朝廷是如何安排的,我暂时不太清楚。”
陈平安点头道:“按照宗门谱牒辈分,魏晋是她不同道脉法统的师叔。”
听米大剑仙提起过,当年他给长春宫那几位女修护道历练,中途曾经遇到过一个颇为不俗的女子,纤细腰肢,悬佩大骊铁骑的边军制式战刀,穿一身窄袖锦衣和墨色纱裤,最奇异的脚上那双绣鞋,鞋尖坠有两粒“龙眼”宝珠……其实米裕说得要更详细,隐官大人也就只是听了一耳朵。
高酿恍然道:“原来如此。”
不愧是名动天下的隐官大人,言语中提起那位风雪庙神仙台的魏大剑仙,名义上的一洲剑道魁首,就是可以如此随意。
在高酿百般感慨之时,陈平安瞬间站起身,神色凝重,“高酿,恕不待客,我有事要忙,你也立即运转神通返回水府,速去!”
高酿摸不着头脑,却不敢有丝毫犹豫,迅速施展水法神通,沿着那条浯溪返回细眉河水府,一鼓作气奔入金身神像之内。
陈平安深呼吸一口气,终于来了,骂了一句狗日的周密。
刹那之间,陈平安就像被强行拽入一处天外天的太虚境界中。
第一眼所见,是礼圣那尊大如星辰的巍峨法相。
然后白帝城郑居中,符箓于玄,纯阳吕喦,甚至还有李-希圣,小陌,以及谢狗,或者说是白景!
还有一位陈平安并不认识的青年修士,却站在了礼圣之后,众人之前。
果不其然,蛮荒天下要试图撞穿浩然天下!
犹如两条蹈虚飞舟迎头相撞!
要以此彻底断绝礼圣跻身十五境的道路。
小陌已经现出真身,白衣缥缈,以心声说道:“公子,按照郑城主的推衍,蛮荒天下选择的切入口,首选曾是扶摇洲,其次就是我们大骊禺州,现在似乎换成了庾谨的海底老巢。”
白景微笑道:“亏得我做事稳重,没有随便打开那只匣子。”
郑居中说道:“有劳陈山主收敛全部心神,再祭出两把飞剑了。”
陈平安点点头。
李-希圣微笑道:“我来辅佐陈山主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