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嘉书其实没有什么情郎,她当年就只是历练途中,见了高君一面,可能聊了些闲话,高君指点了她一番,她就对那位湖山派掌门心神往之,愿意主动泄露狐国内幕给湖山派。
不过也算“情郎”?
陈平安走到罗敷媚身边,“起来吧,还有丘卿,都别愣着了。”
罗敷媚只是跪在地上,重重磕头,沉声道:“奴婢不敢起身。”
陈平安说道:“无非是各司其职,求其放心。罗敷媚,你不用紧张,以后狐国的掌律祖师,多半是你了,沛湘那边,我会帮你打声招呼,所以你得早些跻身金丹。”
罗敷媚这才战战兢兢站起身,身体紧绷,动作僵硬施了个万福。
依葫芦画瓢,丘卿跟着师姐照做就是了。
陈平安说道:“问一句,跟谁学来的本事。”
罗敷媚颤声道:“没人教这些歪门邪道,是奴婢自学的。”
陈平安微笑道:“那你岂不是天赋异禀?”
罗敷媚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陈平安问道:“方才只救师妹,不救其余掌律一脉成员,死道友不死贫道,又是跟谁学的臭毛病?”
罗敷媚小心翼翼说道:“以前狐国就是这种烂风气啊,何况奴婢……也想富贵险中求,早些当上掌律。”
陈平安笑道:“富贵险中求,都在险中丢。这些老话,最麻烦的地方就是只传一半,口口相传,误人子弟。”
罗敷媚点头道:“山主教诲,奴婢记住了,定然铭记在心。”
学得还挺快。
一听到罗敷媚说出“山主”二字,密事内一众狐国修士,老妪领头,都纷纷下跪,补上礼数,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喘。
只说昨夜在沛湘别业庭院内,像罗敷媚这么胆子不算小的,都想着能不见那位山主就别见了,她还是国主沛湘的嫡传弟子,沛湘又是落魄山的祖师堂成员之一。
那么密事内这些听惯了陈隐官事迹的狐族练气士,终于真见着了那个剑气长城的末代隐官,胆子又能大到哪里去。
那个负责提笔记录的狐族女修,就已经被吓得满脸泪水却不敢哭出声,额头点地,满身香汗淋漓。
只可惜那位陈山主,身形已经消逝不见。
结果罗敷媚就故意站在那边与“陈山主”继续闲聊着,她没忘记正事,转身将那个狐国叛徒从墙上放下。
等到师妹丘卿朝她使眼色,罗敷媚白了一眼,伸手搀扶着“粹白”,她又聊了几句,这才咳嗽一声,“都起来吧,山主走了。”
虚惊一场,有惊无险。
对某些人来说,甚至可以说是一场不小的富贵,至于今儿只是出工不出力的,不也有了一笔足可让说者眉飞色舞、听者艳羡不已的谈资?
罗敷媚将宋嘉书搀扶到桌边坐下,手脚布满钉子、尚未拔出的女子只能瘫软靠着墙壁。
“宋嘉书,以后就我该称呼为你‘粹白’道友了,你是因祸得福,运气最好的一个了,说实话,我很羡慕你,嫉妒得现在就想把你的皮给剥了,穿戴在自己身上。”
“我把丑话说在前头,你以后要是敢辜负陈山主的厚望,我就一定会千方百计,不计代价,也要把你宰了。”
“别当哑巴啊,好歹吱个声,点个头。”
宋嘉书只是死死盯住这个心狠手辣的罗敷媚。
罗敷媚捏住她的下巴,拽了拽,“很好,就当你同意了。”
宋嘉书只能是手指微动,依旧没办法抬起手。
罗敷媚扯了扯嘴角,满脸讥讽,身体前倾,伸头在她耳边窃窃私语了几句,反正跟宋嘉书的传道人,还有高君都有些关系。
宋嘉书默不作声。
罗敷媚身体后仰,笑着伸出手指,在她胳膊上的一颗铁钉上边轻轻一敲,宋嘉书顿时吃疼不已,罗敷媚笑眯眯道:“叮。”
先将宋嘉书带离牢狱送回自己住处养伤,师妹丘卿忙前忙后,她给宋嘉书喂下几颗丹药,先小心翼翼拔除那些钉子,再准备了一桶药水和几瓶珍贵的狐国秘制膏药,罗敷媚跪坐在绣凳上,打开一本册子,哼着曲子,开始提笔书写今天的见闻,详细记录那位年轻隐官现身后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细节。
空无一人的沛湘别业。
陈平安缓步行走其中。
其实这座莲藕福地,暗藏玄机,完全可以视为“两座天下”。
但是就连沛湘暂时都不清楚此事,高君哪怕当年跻身金丹,曾经御风巡游天下,依旧未能察觉真相。
只因为当年崔东山让隋右边将一把梧桐树交给姜尚真,后者在桐叶洲,容纳了百余万人的逃难流民,而地仙练气士与他们的家眷、法裔和徒子徒孙们,加在一起也有六千人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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