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安说道:“闲?有多闲,如今已经是玉璞境瓶颈,摸着仙人境的门槛了?筹建宗门,岂是儿戏。”
顾璨默然。
刘羡阳哎呦喂一声,大笑道:“你个元婴境,也好意思教训顾宗主,等会儿吃饭,你蹲着捧碗,没资格上桌。”
顾璨不好跟陈平安说什么,迁怒刘羡阳是再熟稔不过了,刘羡阳早有预料,不等顾璨开口骂人,就已经主动认输,“陈平安蹲着,我坐地上吃饭行了吧。”
于禄和谢谢这次也乘坐风鸢渡船返回牛角渡,只是他们没有去落魄山,而是直接去了二郎巷,宅子空置多年,不曾想谢谢还留着钥匙,开了门,于禄搬了条凳子在天井旁,坐着抬头看天。谢谢曾经在此当婢女,故地重游,物是人非,打了水,开始擦拭桌凳,寻了一把老旧扫帚,别处都动作轻柔,路过于禄身边的时候,才尘土飞扬,于禄只得连连挥手驱散灰尘。
贾老神仙回了骑龙巷,见着了那个当代掌柜的道士林飞经,那可是仙尉道长的高徒呢,客气礼敬什么的,就生分了,老神仙先在小镇别处几间铺子买了卤肉酱菜和一只烧鹅,再在压岁铺子门口与石掌柜寒暄几句,进了草头铺子,就嚷着酒虫子造反了,让俩徒弟田酒儿和赵登高,赶紧的拿酒来,将手上食物放在桌上,老道士与那林飞经打了个稽首,自报名号,林飞经赶忙绕过柜台,与这位在小镇德高望重、有口皆碑的老仙师,郑重其事稽首还礼。
之后便被老神仙拉着上桌,说是小酌几杯,是人喝酒不能被酒喝,都不过量,敬酒一事,老神仙亦是点到为止,更不劝酒,好酒之辈,却只是自顾自豪饮几大碗,老人酒酣耳热,满脸涨红,鬓如霜霜又何妨,江湖相逢,有酒喝酒有肉吃肉,上了酒桌再下酒桌,就是朋友。一顿酒,林飞经喝得十分舒心惬意,只觉得自己遇到了一位古道热心肠的老前辈。
朱敛不在,他那张饭桌上却是热闹,陈平安没有刻意喊人,暂时在别处山头的就自己管饭,此刻依旧是满满当当坐了一桌子人。
青衣小童开始翘尾巴了,先前双手负后逛荡到院子,没见着紫衣老道的身影,反而询问于老神仙呢,怎么没来,不给面儿?
在饭桌上,陈平安让曹晴朗有机会带那两个朋友来落魄山做客,曹晴朗笑着答应下来。曹晴朗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跟先生告状,原来在桐叶洲大渎那边,担任鱼饵的,除了小师兄,其实还有两位来自剑气长城的少年剑修,不过他们都是自告奋勇,跟着崔宗主一起“钓鱼”,来时路上,风鸢渡船上边,小师兄反复叮嘱,莫要在先生那边泄露此事,担心数罪并罚,宗主位置就要换人坐了,信誓旦旦保证曹师弟你放一百个心,下任宗主迟早是你的,不用急在一时,让小师兄好歹先将头把交椅捂热……曹晴朗之所以选择帮忙保密,倒不是念在同门之谊的份上,而是觉得剑修就是剑修,自有其行事风格,要尊重于斜回和何辜的选择。
陈平安以心声提醒曹晴朗一句,之后重返桐叶洲,近期形势比较复杂,牵扯到上山下宗的整体气运升降,在这中间,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所以你不要单独去见徐珍和余励,要见他们也得带上崔东山。曹晴朗没有多问,依旧是没有异议。陈平安还想稍微解释几句,曹晴朗笑着让先生不用多想,只管处理手边事务,学生这边心里有数的。
山水相伴,足酒饱饭。
由于架子比天大的陈山主难得主动开口讨要请帖,头一遭的稀罕事,魏檗就亲自走了一趟落魄山,带来三份夜游宴请帖,绕过山君府礼制司,魏檗亲笔写下了白登几人的名字、道号。
剑修白登与鬼物银鹿,一个关门山居太久,一个是蛮荒妖族,不太清楚这里边的礼数分量,在那流霞洲酒局不断的高耕却是心知肚明,所以亲自下厨炒了几碟下酒菜,强行挽留可以视为一位飞升境大修士的魏山君,停步喝了顿酒。不管怎么说,大哥马上就是铁符江正统水神了,祠庙离着披云山这么近,宛如附郭县,在山水官场属于隔壁邻居了,与顶头上司的魏山君,或者可以说是魏神君早早处好关系,朝中有人为官易,县官不如现管,怎么都是好事。
魏檗也没想到高耕会折腾这么一出,伸手不打笑脸人,毕竟是一位飞升境的嫡传弟子,又是能够在落魄山住下的客人,魏檗只好拗着性子落座喝酒,酒桌上,剑修白登言语不多,天生冷淡性情使然,高耕和“曾错”却是在即将荣升为神君的魏檗这边,替那个不会说话的兄弟说了一箩筐的好话。
座位有限,总不能真让谁蹲着吃饭,所以晚饭就没有喊郑大风和仙尉道长,陈平安带着刘羡阳和顾璨一起散步下山,闲聊了几句,他们就返回北方京畿之地,陈平安进了山门口的那栋宅子,结果发现俩看门人,在厢房檐下相对而坐,正端着饭碗,在吃一锅神仙都不换的白菜滚豆腐,热气腾腾,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仙尉道长还问山主吃过没,如果没吃,添一副碗筷的小事。陈平安笑着说吃过了,是我亲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