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壤抬起头,紧皱眉头。
故意为之,乱我道心?!
陈平安微笑道:“对吧,玉符宫的那位开山祖师,言师道友?”
剑修豆蔻心情沉重,仙藻觉得还真有这种可能。若青壤是那位蛮荒符箓第一人的“傀儡”,尝试合道的手段之一,就说得通了。
青壤撇撇嘴,打定主意,不信这种胡说八道的鬼话。陈平安笑道:“始终觉得自己是靠双手杀出的一番天地,足可自傲。不曾想还有这么个来历,竟然与那位道号‘云深’的老飞升扯上了根脚,到底跟陈隐官的普通出
身,还是很不一样的。青壤道友当下心情很复杂,是吧?”
青壤丢了那块不剩下半点麂子肉的骨头,“确实不该这么早就主动招惹隐官的。”
言外之意,得等到境界再高一点,至少跻身了上五境,再来挑衅这个城府深重的陈平安。
陈平安伸手穿过篝火,双指捻动,好似取物,缩手之时,指尖便多出了一粒火苗。
“青壤”整个人轰然炸开。
照理说一位金丹地仙的自毁,声势极大,别说这座荒废多年的冷庙子,整座山头都要被汹涌气机给殃及,毁于一旦。
但是那青壤的崩裂,却只是往外扩张了寸余的极小幅度,就碰壁一般,宛如浩荡潮水才起便退潮。
陈平安随手一挥袖子,将那些符箓灰烬轻轻打散。屈指一弹,那粒火苗瞬间钻入仙藻的眉心。
她那人身小天地内,顷刻间大火燎原,焚毁万物,甚至有如千万条火蛇,或攀援盘山,或浮空登天。
于玄曾言,登山之初,什么术法都想学到手。等到了山巅,好像什么术法都是鸡肋。
大概这就是合道的根只所在了,得找出一条前人未曾走过的大道。
陈平安微笑道:“青壤道友,千日做贼的,跟千日防贼的,看谁耗得过谁。你有本事就躲个几十上百年。”
豆蔻看也不看一旁仙藻的凄惨处境,只是问道:“青壤其实不是玉符宫言师的分身,对不对?”
陈平安抬了抬手,将皮囊中空的仙藻收入袖中,说道:“强梁者不得其死,好胜者必遇其敌。道友你想怎么死?”
豆蔻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道:“就这么烧干净了,不可惜?广寒城祖师堂有很多秘术。”
陈平安说道:“涨潮退潮很多次了,只是你们不记得了而已。这就叫物尽其用。”
豆蔻冷笑道:“物?”
陈平安淡然说道:“不然还是‘人’?你们又不配。”
陈平安轻轻一合掌。
好像十几个不同境遇的“豆蔻”便合而为一。
都有一个共同点,她那把本命飞剑被剥离了。
陈平安自言自语道:“我有一把飞剑,得之已久,始终不解其妙。如道人气府有储君之山,原来是正好缺了一把辅佐飞剑,才无法开山。道之玄玄,不可言说。”
刹那之间,豆蔻来到一处山水秘境,发现自己站在一座白玉拱桥上,山路上长剑悬尸无数。
萧形早就在此等候,她擦了擦眼角泪水,神色激动,伸手抓住豆蔻的胳膊,泣不成声,“终于把你等到了。”
余时务背靠石桥栏杆,微笑道:“不用自我介绍身份了,时日还很长,相互间会熟悉的。”
此地岁月,实在是太过枯燥了,连余时务这种性情的人,都要赶过来看一眼“新鲜大活人”。
盘腿坐下的陈平安,背靠着书箱,掏出养剑葫,看了眼篝火对面的那两位,问道:“知不知道你们叫什么?”
妇人哪敢搭话,那白面魁梧汉子颤声答道:“狗男女。”
陈平安一时无言。
汉子问道:“仙老爷打算怎么打发小的?”陈平安问道:“你怎么回事,就是个走惯江湖的恶人,让人觉得没有背负几十条人命,都对不起你这凶狠面相。还当了几十年的山泽野修,竟然这辈子都没杀过人
?”
汉子虽然心中疑惑,仍然小声道:“打小就晕血。不到万不得已,不敢杀人。”
他自然是杀过人的,江湖水深,山上水浑,好几次就曾遇到命悬一线的险境。至于这位仙师为何说他没杀过人,天晓得。
陈平安朝那妇人抬了抬下巴,与汉子说道:“你们虽然是露水鸳鸯,半路夫妻,她对你不差的,好好对她。以后能找个地方过安稳日子,就别趟浑水了。”
那妇人实则是女鬼,她生前也确实不正经,偷汉子,浸猪笼而死。所以被汉子看似“强占了身子”,到底谁吃亏,还真不好说。
汉子茫然不解,她怎么就好了?
陈平安喝了一口酒,拿起最后一块麂子肉,笑道:“既然胆小,作个人间长寿翁,不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