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狗问道:“找那范峻茂叙叙旧?”
陈平安听出其中的一语双关,问道:“与范山君的神道前身打过交道?”
谢狗嘿嘿笑,“当年她比较好战,我也不差,这不就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
陈平安疑惑道,“那为何上次在大骊京城,范山君没有认出你?”
当时谢狗跟陌就在屋外的廊道里边。谢狗趾高气扬,笑哈哈道:“我如今连自己都快不认得自己了,她如何认得只是打过一架的过客。再了,非高位神灵转世,大多会失去一些记忆的。而这些所谓的记忆,就是远古神灵神位的关键所在,那谁谁不是了嘛,就是陌的朋友,那个陆老三,猜测一条虚无缥缈却无处不在的光阴长河,极有可能就是无数个亿
兆琐碎记忆的汇总和布置……”
陈平安轻轻挥手,示意谢狗将这个话题打住。我们这位陆掌教还真是愿意跟朋友交心。
谢狗问道:“咱们就这么杵在山脚?”陈平安道:“上次御书房议事,让她有点下不来台,估计我们就算让人通报,还是会吃个闭门羹,不定还要为难礼制司女官与我们回复一句‘范神君刚刚了
她不在山上’。”
谢狗笑道:“这是她的老脾气了,半点不意外。”
陈平安调侃道:“对待范山君跟青同,谢次席的态度差别很大啊。”
谢狗撇撇嘴,“我认可和不认可谁,皆不问出身背景。”
出人意料,就在陈平安打算领着谢狗和邓剑枰去山脚附近街市闲逛之际,范峻茂使了个障眼法,竟然愿意亲自出门待客。
不过没有上山,范峻茂就是循着陈平安几个的先前方向,一起去市面繁华的街道,沿街香火铺,书场,酒楼客栈应有尽樱
山上无事,下太平。
陈平安双手笼袖,笑道:“难得。”范峻茂满脸烦躁,“待人接物,迎来送往,官场文章,通篇废话,不得片刻清闲,礼制司那边都是酒囊饭袋,什么人都敢往山上带,什么碍于人情,他娘的,我堂堂翠微神君的面子就不是面子了?每见这见那,明后见谁都是安排好聊,还让我审定,审定你大爷啊,全是些八竿子打不着的货色,见你们几个,总好
过见他们。”
范峻茂确实郁闷,如今南岳诸司主官和管事的,都是当年跟着她一起打生打死的,品行没话,可是处置庶务的能耐,真是让人着急。
邓剑枰听得咋舌,这位大名鼎鼎的翠微神君,真是……性格鲜明。
陈平安笑道:“与礼制司那边先谈好,这般忙碌个七八年,以后管你是哪国的皇帝、太子,谁家的宗主、掌律,一概不见了。”“好人未必当得了好官。当然也不是官位座椅,就要让坏人占了去。况且多少擅权贪官一开始委实都是奔着当造福一方的清官、青史留名去的。只要是混官场,
公门修行,山上山下差不离,与儒家一千道一万还是在‘名实’二字上兜兜转转,算是异曲同工吧,无非是在人性与人心上边下功夫。”“身为一岳之尊,统辖万千山水,职责所在,前期这类繁缛礼节是跑不掉的,太不近人情,肯定不行,礼制司那边也会为难。只是等到别人适应了你的太好话,
别人容易不好话。礼制司毕竟只是南岳二十来个衙署中的一个,可以适当提醒他们一句,不要拎不清谁大谁,谁先谁后。”
范峻茂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反正脸色是不太情愿的,“你如今官大,且听你一听。”
陈平安笑道:“你如果真想省心省力省事省时,我这边也有个方便法门,要不要听?”
范峻茂道:“早嘛。”
陈平安道:“不当神君。无官一身轻。”
范峻茂瞪眼,“陈平安,你是不是馊饭吃多了,尽出些馊点子?!”
南岳才得神号就辞官,范峻茂再不把规矩当回事,也不敢这么跟中土文庙掰手腕。
陈平安笑道:“那就退而求其次,找个里里外外都能服众的帮手,你就可以放放心些当甩手掌柜了。”
范峻茂无奈道:“上哪找这么一号人物。我本就是山君,给谁烧香许愿去?”
陈平安微笑道:“这不就是答案了?”
范峻茂没好气道:“我这趟下山,只为散心,不是跟你扯这些机锋的。”
陈平安不置可否。谢狗突然开始套近乎,“峻茂啊,你其实不用施展障眼法的,大摇大摆走在大街上,保管没谁认得出你来,至多至多是觉得哪家姑娘,不漂亮是不漂亮,不过长得
真有福气,貌似跟山君娘娘还有几分相似嘞。”
不知是被一声峻茂给蒙了,还是被后边的言语给气到了,总之范峻茂就没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