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钱点头,说她约莫是懂了。
陈平安笑道:“不懂就是不懂,先记在心里,慢慢琢磨。”
裴钱笑出声,“刚才我骗人,其实还没懂哩。”
于是在正月里,裴钱又吃了一板栗。
这天,灰尘药铺,依旧云淡风轻,裴钱在看陈平安在院子里练习六步走桩。
陈平安突然停下身形,把裴钱喊到前边铺子,并且请了赵姓阴神帮忙隔绝出一方小天地。
这才开始传授裴钱那剑气十八停的口诀、运转路径以及最为精妙的急缓转换。然后拿出一幅图纸,陈平安在上边密密麻麻画了人体气府窍穴的名称,一一帮裴钱指点过去。
这是阿良修改过的剑气口诀。
剑气长城那边的年轻一辈子剑修,只有宁姚在内一小撮人,所学剑气十八停,才是阿良修正完善过的。
既然裴钱吃不住习武的苦头,就试试看这条体魄不太吃苦、只看剑道天赋高低的路子,她能不能走,至于能走多远,陈平安根本没奢望。
裴钱记性之好,比陈平安有过之而无不及,这点画卷四人早就领教过了。
所以陈平安教了两遍后,说了所有注意事项后,就让裴钱拿着那幅图画自己研习去。
当天黄昏,裴钱很是愧疚地找到陈平安,说她果然有些笨,就这么点芝麻绿豆大小的事儿,她练了这么久,才做到了剑气第三停,再想要往前就做不到了。
陈平安又是一板栗下去,板着脸教训道:“学一件事情,不要好高骛远,要脚踏实地!”
裴钱哦了一声,屁颠屁颠跑回自己屋子,继续“玩火”。
她已经能够掌握那一条小火流的动向,要它往哪儿流窜就去哪儿,在那些所谓的窍穴经脉里跑得飞快,而且乖巧得很,剑气第四停暂时是做不到,可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那就去别的地方耍去嘛!
她可不知道陈平安在前边铺子,独自一人,碎碎念叨了老半天。
正月十一。
灰尘药铺来了一位风尘仆仆的稀客。
太平山女冠黄庭。
结果当她看到了蹲门口跟两浪荡子嗑瓜子的某位外乡老人后,愣在当场。
老人使劲朝她眨眼。
黄庭伸手揉了揉眉心,你一个玉圭宗的仙人境老宗主,在这儿凑什么热闹?
黄庭便只好假装不认识这老头。
论辈分,蹲门口这位,比她所在太平山的老天君还要高半截,与桐叶宗的飞升境杜懋是差不多辈分的。
论修为,如今杜懋尸骨无存,大道崩塌,有无魂魄剩下都难说,眼前老头作为桐叶洲战力第一的仙人境,玉圭宗什么事情都没做,就莫名其妙成为了桐叶洲第一大仙家,老人的身份更是水涨船高。
真是个会躺着享福的老头子。
黄庭对这位山上前辈的印象不坏,也不算有多好,毕竟性情相差十万八千里。
见到了大感意外的陈平安,黄庭直爽道:“凭借蛛丝马迹和一些直觉,我都已经找到了一处地脉深处的上古别宫,循着路线,站在了那座锁龙台上,可仍是寻不见那头欺师灭祖的老畜生,就好像完全从浩然天下消失了,后来宗主飞剑传讯,说不用找了。匆忙返回师门,再之后就收到了你说的那块祖师堂嫡传玉牌,老天君和大伏书院,以及一位阴阳家修士,得出结论,此次桐叶洲中部之乱,正是太平山当年那位携带道冠却陨落的元婴修士,我们太平山为此自然是羞愧难当,臊得不行,老天君没脸见人,便要我来跑一趟老龙城,希望赶得及找打你,别的没有,就只是与你道声歉,毕竟太平山如今元气大伤,实在没本事打肿脸充胖子,嗯,其实老天君打算给些赔偿,意思一下,给我拦下来了,陈平安,你要骂就骂我,别怪太平山不仗义,小家子气,搁在以往,绝不是这般行事风格的。”
黄庭说到这里,难得有些苦涩之意,道:“井狱妖魔逃散四方,同门下山降妖除魔,这场仗,打得实在是太惨了些。”
陈平安心情沉重,点头道:“想得到。”
黄庭突然笑道:“桐叶洲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招惹到一名剑仙,断了杜懋的飞升之路,没消停几天,就有个十境武夫,从山脚一路打到了祖师山之巅,把人家的祖师堂给拆了。从头到尾,除了玉圭宗几个玉璞境修士的攻势,稍稍躲避,其余所有中五境修士,那汉子一律站着不动,随便他们丢在身上,挠痒痒似的,我看得挺乐呵,玉圭宗的姜尚真更开心,直接弄了条阁楼渡船,悬停在桐叶宗上空,大摆宴席,盛情款待八方来客。”
陈平安赶紧喝了口酒压压惊。
一旁郑大风,朱敛和外乡老人,耳朵里听着这些个消息,眼睛都偷瞄着黄庭。
只论姿色,以藕花福地谪仙人皮囊重返浩然天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