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东山一脚踩在她额头上,使得石柔后脑勺猛然撞壁,崔东山弯下腰,俯视着她,讥笑道:“才不配德,德不配位,你两样全占了,信不信我这就将你的神魂重新拔出遗蜕,日日夜夜受那浩然风的洗礼、甘霖雨的沐浴,或是干脆将遗蜕当做一盏灯笼,以你神魂作为灯芯,却能够让你毫无察觉,六十年后,骤然暴毙?!”
崔东山脚上加重力道,石柔脑后墙壁一点一点裂出缝隙。
崔东山眼神冰冷,“怎么,不过是裤裆里多出只鸟,就忘乎所以了?”
石柔突然神色一变,眼神漠然,哪怕遭受着巨大屈辱和神魂痛苦,仍是抬起头,第一次与这个白衣仙师对视。
崔东山觉得有意思极了,微笑道:“你这六百年前的亡国遗种,道家某一脉旁支的死灰余烬,辛苦熬了这么些年,就积攒出这么点隐忍功夫?都敢跟我比拼棋力了?问道于人,以歌答曰:形若槁骸,心若死灰。如何,被我抓住根脚了吧?不然我就以那问道之人,用你这一脉中兴之祖的独门秘法,将你那一点道脉仅剩灵光,彻底抹去?”
石柔满脸匪夷所思,终于流露出巨大的恐慌,那是比生死更大的惊惧。
她曾经在彩衣国城隍庙内的那块石碑上,轻轻哼唱过一首被陈平安误以为是彩衣国古老乡谣的诗歌,她本以为数百年前的陈年旧事,加上一切痕迹都被宝瓶洲各方势力合力销毁,早已不会有人知晓内幕,而且就算是偶然从杂书上看到这些诗歌残篇,又如何能够准确推断出她的真实身份?一下子抓住她这头小小女鬼的真正死穴?
崔东山伸出双指,那把从眉心掠出的金色飞剑,绕指飞旋,最后竟是画出一道早已失传的金色符箓,就像是在崔东山指尖绽放出一朵气象庄严的金色莲花。
石柔想要开口求饶,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发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手指,不断靠近她的眉心处。
石柔闭上眼睛,嘴唇微动,以心声默默吟唱那首当年所在道脉旁支的开篇歌。
束手就毙的石柔缓缓睁开眼睛,发现那人已经收起了手,用一种怜悯眼神打量着她。
崔东山直起腰,鞋底板在“杜懋”脸上蹭了蹭,如同踩在泥泞里脏了鞋底,得擦一擦。
他瞥了眼劫后余生的石柔,“下不为例。”
石柔轻轻点头。
崔东山刚走出去几步,猛然间转过身,一脚重重踹在石柔脑袋上,踹得大半颗脑袋都陷入墙壁当中,气呼呼道:“不杀之恩,都不晓得跟我道声谢?”
石柔将脑袋从墙壁中拔出来,向崔东山默默跪地磕了三个头。
崔东山坐在桌旁,没好气道:“我不会陪着先生一路走下去,在我离开后,记得别浪费了这副最能抗揍的身躯,要是在你没有竭尽全力的前提下,我家先生受了伤,无论大小,我就将你那点道种灵光从你神魂深处,摘出来,再拿去种植在一个僧人身上。”
石柔缓缓抬起头,满脸悲苦,看着这个貌若神人却心思缜密且歹毒的仙师,喃喃道:“世间怎么会有你这么可怕的人?”
崔东山嗤笑道:“这可不是先生教的,是我自学成才。”
石柔站起身,只敢靠墙而站。
崔东山一拍桌子,“还不滚去自己屋子,杵在这里作死啊?信不信我将你裤裆里那玩意儿剁下来,再让你吃下去?”
悲愤欲绝的石柔低着头,快步离开这座好似人间炼狱的屋子。
崔东山翻开桌上那些青鸾国文人撰写的书籍,越看越火大,重重合上书本,骂骂咧咧,“狗屁的三日不读书,便觉语言无味,面目可憎。看这些玩意儿,老子像是脸上给人抹了一大把屎,还他娘是拉稀的屎。”
崔东山睡不着觉,百无聊赖,就悄然离开客栈,去外边县城逛荡。
无意间见着了一位穷酸下五境野修,正在用不入流的小鬼偷钱术,驾驭十几只鬼灵精怪的小家伙,去偷一户市井人家的钱财积蓄,仿佛蚂蚁搬家,三三两两合力搬着铜钱和碎银子,修士蹲在墙根下,掂量着两三颗最值钱的碎银子,笑得合不拢嘴。
积少成多,不嫌少。
结果一转头,看到一位蹲在自己身边的白衣少年,算是陪着他赏月呢?
野修吓得一哆嗦。
崔东山笑眯眯道:“你这也下得去手?怎么不偷大户人家的金银?”
野修咽了口唾沫,战战兢兢道:“实在是那些个大户人家的门神,太不好对付,白白给它们打杀了我辛苦养育出来的搬财小鬼,赔本买卖啊。”
崔东山点点头,“倒也是。”
野修眼珠子急转,就想跑路,将眼前古怪少年杀人灭口?为了几两银子,至于吗?再说天晓得是谁打杀谁?
崔东山伸出双指,捻起一只拇指身高的偷钱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