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也好,妖也罢,好像都在等着两个自投罗网的傻子。
黄袍披甲的大妖,头颅依旧是真身本体的豹子头,慵懒靠在椅背上,摇晃着手中一只硕大酒杯,当有猩红酒水洒落在地,它便轻轻抬脚,踩在一位妖艳女子的脑袋上,后者立即趴在地上,舔干净那些酒水,抬起头后,满脸陶醉。
那青衫男子转过身,翘起大拇指,赞叹道:“大王,极有‘将军持杯看雪飞’之气概!”
大妖咧嘴笑道:“看你娘的雪,哪来的飞雪?莫说是我这洞府,外边不也停雪很久了。”
男子笑着指了指一位美艳女子的丰满胸脯,“大王只需低头,就能看见嘛。”
大妖哈哈大笑。
整个洞窟内顿时鼓噪不已。
陈平安问道:“聊完了?”
那头气势凌人的大妖眯眼道:“就这么着急下油锅?”
陈平安点头道:“还要赶路,比较急。”
青衫男子笑道:“世道这么乱,早死早投胎?”
陈平安再次点头,“有道理。”
半个时辰后。
陈平安和真正的曾掖,离开了这座洞府。
那头选择留在这座“斫琴”府邸的鬼将,为两人送行到门口。
至于身后洞府之中。
黄袍金甲的观海境“大妖”,死得不能再死了,至于那个军师的青衫男子,不是什么精怪鬼魅,就是人,他还死在大妖之前,魂魄更是被鬼将吞噬殆尽。
两位同样是人的女子,没了秘法禁制之后,一个选择依附新主人的鬼将,一个撞壁自尽了,但是按照先前与她的约定,魂魄被陈平安收拢入了原本是鬼将居住的仿制琉璃阁。
至于那些山精鬼怪,有些杀了,但是也没有没死的。
因为陈平安这个名副其实的青峡岛账房先生,从动手出拳到结束,其实还不到小半炷香,半个时辰,都在算账。
陈平安对那位鬼将说道:“我离开书简湖之前,会来看看,再以后,曾掖也会来。”
鬼将点头道:“我会在此安心修行,不会去打搅凡俗夫子,如今石毫国世道这么乱,寻常时分难以寻觅的厉鬼恶鬼,不会少。”
陈平安问道:“十年百年之后呢?”
鬼将愕然。
陈平安说道:“去争取谋个山神身份,哪怕一开始只是座不被朝廷认可的淫祠。”
鬼将拜服,抱拳道:“陈先生大恩,我定会铭记在心!”
陈平安却没有说什么,只是带着曾掖下山远去。
半路上,陈平安便取出了符纸,马笃宜得以重见天日。
立即与曾掖热络闲聊起来。
陈平安无奈摇头。
此后依旧是马蹄不停,往北而行,只是比起在石毫国南部可以挑选官道大路,如今陈平安三骑已经开始尽量挑选小路。
一天暮色里,三骑堪堪赶在了一座州城关门之前,被戒备森严的城门将士,勘验过版籍,匆忙入了城。
如今这座“伤痕累累”的北方重城,已是大骊铁骑的囊中物,不过大骊没有留下太多兵马驻守城池,只有百余骑而已,别说是守城,守一座城门都不够看,除此之外,就只有一拨官职为文秘书郎的随军文官,以及担任扈从侍卫的武秘书郎。进城之后,差不多走了半座城,好不容易才找了个落脚的小客栈。
原因很简单,一来大战落幕,死伤惨重,此后又发生过刺客袭杀大骊文官的风波。二来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如今民生凋敝,本来就生意冷清,加上过年,陈平安他们能够找到这家客栈,已经算是相当不错的运气。
第二天,曾掖被一位男子阴物附身,带着陈平安去找一个家业根基在州城内的江湖门派,在整个石毫国江湖,只算是三流势力,可是对于土生土长在这座州城内的老百姓来说,仍是不可撼动的庞然大物,那位阴物,当年就是老百姓当中的一个,他那个相依为命的姐姐,被那个一州地头蛇的门派帮主嫡子看中,连同她的未婚夫,一个没有功名的寒酸教书匠,某天一起溺死在河流中,女子衣衫不整,只是尸体在水中浸泡,谁还敢多瞧一眼?男子死状更惨,仿佛在“坠河”之前,就被打断了腿脚。
一个少年花完家中所有积蓄,合葬了姐姐和心目中早已认定是姐夫的男人后,悄悄离开州城,之后一路辗转,到了书简湖地界,成了神仙府邸的杂役,没有资质修行,就连习武都不成,然后就也像当年的姐姐姐夫那般,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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