叠嶂就要有所动作,背对酒桌那边的陈平安摇摇头。
不管有无道理的伤心,一个人落魄失意时分的伤心,始终是伤心。
范大澈拼命挣扎,对那个青衫背影喊道:陈平安!你算个屁,你根本就不懂俞洽,你敢这么说她,我跟你没完!
陈平安转过头,说道:等你酒醒之后再说。
范大澈不小心一肘打在陈三秋胸口上,挣脱开来,双手握拳,眼眶通红,大口喘气,你说我可以,说俞洽的半点不是,不可以!
陈平安转过身,我与你心平气和说话,不是你范大澈有多对,只是我有家教。
叠嶂看着陈平安的背影。
这一刻,有些畏惧,就像她平常看到那些高高在上的剑仙。
阿良曾经说过,那些将威严放在脸上的剑修前辈,不需要怕,真正需要敬畏的,反而是那些平时很好说话的。
因为所谓的性格棱角,不是漏进鞋子里的小石子,处处硌脚,让人每走一步都难受。而是那种溪涧里的鹅卵石,瞧着任人拿捏,但真要咬一嘴,就会真正磕牙。
陈三秋也是恼火万分,一把推在范大澈肩膀上,推得后者踉跄向前几步,走,打,使劲打,自己打去!把自己打死打残了,我就当晦气,认了你这么个好朋友,照样背你回家!
范大澈猛然站定,好似被风一吹,脑子清醒了,额头上渗出汗水。
不曾想那个陈平安笑道:不用上心,谁还没有个发酒疯的时候,记得结账给钱。
陈三秋悔青了肠子,早知道就不该由着范大澈喊陈平安坐下喝酒,这会儿还得拉着范大澈一起回家。
这要是给宁姚知道,自己就算玩完了,以后还能不能进宁府做客,都两说。
叠嶂来到陈平安身边,问道:你就不生气吗?
陈平安蹲在地上,捡着那些白碗碎片,笑道:生气就要如何啊,要是次次如此
叠嶂也蹲下身,一起收拾烂摊子,却发现没有后文了,转头望去,有些好奇。
陈平安笑道:只要言语之人,初衷不坏,天底下就没有难听的言语,真要有,就是自己修心不够。
叠嶂忍住笑,先前一拳打死的那个呢?
陈平安一脸天经地义道:且不说那人本就是心怀叵测,何况我也没说自己修心就够了啊。
收拾过了地上碎片,陈平安继续收拾酒桌上的残局,除了尚未喝完的大半坛酒,自己先前一同拎来的另外那坛酒尚,未揭开泥封,只是陈三秋他们却一起结账了,还是很厚道的。
陈平安心情大好,给自己倒了一碗酒,剩余那坛,打算拎去宁府,送给纳兰前辈。
大掌柜叠嶂也假装没看见。
陈平安独自坐在酒桌上,喝着酒,一年过去了,又是一年来。
年年岁岁,岁岁年年,碎碎平安,平平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