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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东山说道:“你师父在战场上是不是受了重伤,她去世前,你一直陪着?”

  白玄沉默很久,最后点头,轻声道:“也没一直,就只是陪了师父一宿,师父撤出战场的时候,本命飞剑没了,一张脸庞给剑气搅烂了,如果不是隐官大人的那种丹药,师父都熬不了那么久,天不亮就会死。师父每次竭力睁开眼皮子,好像要把我看得清楚些,都很吓人,她每次与我咧嘴笑,就更吓人了,我没敢哭出声。我其实晓得自己当时那个样子,没出息,还会让师父很伤心,可是没办法,我就是怕啊。”

  所以白玄,才会那么害怕满脸血污的女鬼。

  白玄轻声说道:“那场架,没打赢,可咱们也没打输啊,所以我特别感激陈平安,让我师父,师父的师父,都没白死。”

  崔东山问道:“过去这么久了,有没有想跟你师父说的?”

  “没想过。”

  白玄摇摇头,想了想,说道:“大概会说一句,我会好好练剑,师父放心。”

  孩子神色专注,在想师父了。

  崔东山哦了一声。

  刹那之间。

  天地茫茫,然后白玄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满脸血污的女鬼,认出她是自己的师父。

  师父在看着他。

  白玄突然发现自己,原来有好多话想要跟师父说,而且也不怎么怕她的模样了。

  白玄走过去,伸出手,轻轻抓住她的袖子。

  崔东山站在师徒二人的身后远处,远远看着这一幕。

  渡船上,陈平安在自己屋子里边,篆刻一枚朱文印章,在山下,金石篆刻一途,一向是朱文比白文难。

  裴钱安静坐在一旁,在师父篆刻完底款后,问道:“师父是要送给青虎宫陆老神仙?”

  清境山天阙峰,青虎宫陆雍。

  裴钱印象深刻,是个极其会说话的老神仙,与人客套和送出人情的功夫,一绝。

  师父说此次往北,歇脚的地方就几个,除了天阙峰,渡船只会在大泉王朝的埋河和蜃景城附近停留,师父要去见一见那位水神娘娘,以及据说已经卧病不起的姚老将军。

  陈平安笑着点头,“见面礼嘛。”

  那枚印章的边款:心善是最好的风水。

  底款:清境。

  陈平安从咫尺物当中取出一摞书籍,买自驱山渡集市,“回屋子抄书去。”

  裴钱却没有挪步,取出了纸笔,在师父这边抄书。

  陈平安也没拦着,起身看着裴钱的抄书,点头道:“字写得不错,有师父一半风采了。”

  裴钱刚要说几句诚心言语,师父就弯曲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提醒道:“抄书写字要专心。”

  陈平安坐回位置,拿起一本书。

  弟子抄书,师父翻书。

  与大泉王朝南方边境接壤的北晋国,比起南齐唯一好点的,就是延续了国祚,经过这些年的休养生息,总算恢复了几分生气,

  而南齐的京城,作为曾经蛮荒天下一座军帐的驻扎地,一国山河的下场,可想而知。文武庙全部捣毁,至于城隍、土地,山水神祇,悉数被桐叶洲本土妖族占据高位,从庙堂到江湖,已经不是乌烟瘴气可以形容的了。

  这天陈平安走出屋子,来到船头,裴钱正在俯瞰山河大地,她身边跟着纳兰玉牒和姚小妍两个小姑娘。

  陈平安问道:“是不是会路过金璜府地界?”

  裴钱使劲点头,估算了一下,“约莫八百里。”

  她还以为师父会忘了这茬。

  遥想当年,只有她一个人陪着师父游历桐叶洲,裴钱第一次亲眼见到山神娶亲的敲锣打鼓,后来还无意间卷入了一场山神水君的厮杀。

  与师父重逢之前,裴钱独自一人沿着旧路线游历桐叶洲,期间就经过了那座重建的金璜府,只是裴钱没去拜访的念头。

  那位北晋国的金璜府府君,当年被大泉王朝三皇子带人设计,沦为阶下囚,给拘押到了蜃景城,不曾想却因祸得福,逃过了那场劫难。

  裴钱与师父大致说了一下金璜府的近况,都是她先前独自游历,在山下道听途说而来。那位府君当年迎娶的鬼物妻子,如今她还成了邻近大湖的水君,虽说她境界不高,但是品秩可相当不低。据说都是大泉女帝的手笔,已经传为一桩山上美谈。

  陈平安笑道:“正好,当年我与那位山神府君,约好了将来只要路过就去金璜府做客,与他讨要一杯酒喝。”

  崔东山在栏杆上散步,身后跟着双手负后的白玄,白玄身后跟着个走桩练拳的程朝露,崔东山喊道:“先生和大师姐只管去做客,渡船交给我了。”

  白玄身后背了一把竹鞘竹剑。

  纳兰玉牒和姚小妍有些雀跃,期待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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