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槐难得在阿良这边说句好话,“你懂的还不少。”
阿良仰头灌了一口酒,抹了抹嘴,眼神深沉,“懂得多了,最怕记得住。所以才要喝酒。”
人生寄世,奄忽飚尘,年命之逝,如彼川流,未几见兮,泥土为俦,飞驰索死,不肯暂休,为之流涕,不容回思。
总把平生入醉乡,醉中骑马月中还。
李槐疑惑道:“你哪来的皎月酒?”
先前在李邺侯府邸那边,一人一壶,都是喝完了的。
阿良立即嬉皮笑脸,“是多年以前的一次做客,邺侯兄非要我搬走百来坛,不然不给走,盛情难却,我有啥法子,只能收下了。紧着点喝,就喝了这么多年还没喝完。”
身为一名剑客,多次云游四方,知己遍天下,光是为了装酒,就填满了两件咫尺物。
跟山上人世间事较劲,不如跟酒较劲。
至于咫尺物,当然是借来的,他一个穷光蛋,只有情债多。
阿良长叹一声,“朋友太多,喝不完酒,也愁人。中土神洲曾经有一份以公道著称的山水邸报,评选出山上十大口碑最佳修士,我是榜首。”
轻拍马背。
银鞍白马,飒沓流星。
阿良跟随着颠簸马背,晃晃悠悠,一边饮酒一边高声道:“气质冷如冰,风骨硬似铁,在下剑客阿良,四座天下的风流帅!”
李槐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正色道:“阿良,作为你的拜把子好兄弟,我能不能说句良心话。”
阿良瞥了眼李槐,小兔崽子难得如此神色严肃,多半是要讲几句掏心窝的马屁话了。
阿良喝着酒,大手一挥,只管放马过来。
李槐小声说道:“你爹娘要是还可以的话,就再生一个吧。你算是废了。”
阿良一口酒水喷出来。
嫩道人辛苦憋住笑。
阿良一拳竖起,向后一拍,黄衣老者又倒飞出去。
阿良收敛神色,看了眼那条楼船,微微皱眉。
一座铁树山,是郭藕汀以崩碎山脉堆积而成,算是一种受罚姿态。
按照承诺,只要宗门祖山的铁树一天不开花,郭藕汀就一天不得
铁树山上,按例不种花卉,那么又如何能够开花?
而差点砍死郭藕汀的那个人,就是后来的斩龙人,也就是白帝城郑居中的传道人,同样是韩俏色、柳赤诚名义上的师父。
相传第一次“铁树山开花”之时,就是郑居中登山之时,在那之后,铁树就再无花开了。
这样的老故事,阿良知道不少。
如今浩然天下的陆地水运,有那位道号青钟的澹澹夫人了,但是陆地之外,依旧没有名正言顺的水运主人。
关键是那个出身骊珠洞天的稚圭,如今连齐渡公侯都不是,要知道连那北俱芦洲的大渎,都有了灵源公和龙亭侯。
铁树山郭藕汀。身边跟随着一拨画龙圣手。既然如此堂而皇之聚集在一起,那么就不是什么密谋了,反而应该是一种提醒?
合情合理。
世间所有画龙之人,最希冀一事是什么?自然是世间犹有真龙,可以让人一睹真容。
阿良当年那趟宝瓶洲之行,在遇到风雪庙魏晋之前,还曾路过云林姜氏附近的一条大江,文运与龙气都不少。
接下来的天下大势,会更加复杂,更加暗流涌动。
原本好像各自割据的浩然九洲,被一场惨烈战事给硬生生接连一片,人与事愈发紧密结网。
阿良坐在马背上,突然幸灾乐祸起来。
嫩道人缩了缩脖子。
李槐问道:“咋了?”
阿良笑道:“没事没事,就是心疼完了两位妹子,我开始心疼丁兄弟了。我这人,就这点不好,心肠软。”
楼船那边。
一位年迈炼师好奇询问道:“郭山主,那个阿良,当真跻身过十四境?只是被托月山给硬生生消磨掉了十四境?”
郭藕汀说道:“为何跌境,我不清楚。但是阿良肯定跻身过十四境。”
一条楼船,微微一颤。
郭藕汀一手按刀,一手抬起,示意所有人都不要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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