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天下大势趋于明朗,不断有外乡修士往飞升城这边赶来,虽说有四座藩属城池挡着,层层把关,但是各种层出不穷的渗透,防不胜防。
此外整座飞升城还没有意识到一件事。
真正能够决定飞升城未来走向的,除了台面上的那一小撮剑仙,或者说所有剑修,其实更是那些不起眼的凡俗夫子。
郑大风倒是知道一些寻常剑修不知道的内幕。
前不久,宁姚突然仗剑离开五彩天下,再从浩然天下返回飞升城。
她召集了一场祖师堂议事,敬香过后,宁姚只说了几句话,愣是把有座位的四十余人给整懵了。
陈平安带着她,还有齐廷济,陆芝,刑官豪素,联手白玉京三掌教陆沉,几个一起走了趟蛮荒天下腹地。
将仙簪城打成两截,打死了飞升境大妖玄圃,剑开托月山,斩杀蛮荒大祖大弟子元凶,一轮明月皓彩被搬迁去了青冥天下。
至于他们一行人是怎么做到的,又是谁做成了其中哪桩壮举,宁姚都没说,很快就转移话题,开始讨论其它事情。
就算是隐官一脉的剑修事后问起,宁姚也一样没有泄露天机,只说以后你们自己去问某人,反正她在这次远游途中,就没怎么出力。
其中一项祖师堂议事,是关于选定历书的。
一座天下的元年,年号为“嘉春”,这是儒家文庙订立的。五彩天下本就是儒家圣贤付出极大代价,辛苦开辟出来的一块崭新地盘,故而对此谁都没有异议。
但是编撰历书一事,文庙并未插手,而是交给了五彩天下的本土势力,这可不是什么小事,尤其是这本历书若是能够通行天下,就可以冥冥之中占据一份“顺应天意”的宝贵“天时”。
在浩然、青冥两座天下,天象变化,自古便与人间帝王的兴衰相关,故而编订历法、替天授时,是一种被誉为确立正朔的重大举措,故而各国钦天监都设置有术算科,专门以术算之法推算天行之度,层层把关,不允许出现丝毫偏差。
白玉京道士最早推出一部历书,已经在五彩天下流传颇广。
而岁除宫联手玄都观,同样编撰了一本与之针锋相对的历书。
此外扶摇洲和桐叶洲的“亡国流民”,也各自推出了多达十数个不同版本的历书。
这场飞升城祖师堂议事,宁姚建议使用岁除宫和玄都观合力编撰的那本历书。
倒是没有谁有异议,只是除了隐官一脉剑修,所有祖师堂成员,都一个个望向宁姚,大多神色复杂,有好奇,有疑惑。
好像在与宁姚询问一事,咱们那位隐官就没有?
宁姚哭笑不得,你们真当他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吗?
暮色里。
范大澈离开了酒铺,与朋友们分开后,独自走在也不知道比以前是更热闹还是更冷清的大街上,形单影只的金丹剑修,既没有返回自家宅子,也没有去往避暑行宫翻看档案,就只是闲逛,一直逛到了深夜,回到了酒铺门口那边,早已打烊,就坐在按照老规矩从来不收的门外酒桌上。
捻芯在小宅子里,坐着发呆,之前祖师堂议事通过了一项决议,她如今秘密掌管着一座新建牢狱,跟以前的老聋儿差不多。
某位被说成是老姑娘的女子,坐在高高的闺阁栏杆上边,看着灯火依稀的飞升城。
她手里边拿着一把精巧团扇,轻轻扇风,淡淡愁绪。
当年避暑行宫“分账”,董不得拿到了手中这把扇子,宝光流转,扇面上边,文字优美:金涟涟,玉团团。老痴顽,梦游月宫,斫去桂婆娑,人道是,清光更多。此夜最团圆,灯火百万家。
要说年轻隐官假公济私,算也不算,不算,是因为隐官一脉剑修,都是靠实打实的战功换取的,算,是因为隐官到底是将某些好东西,留给了自己人。
这些年一直就住在避暑行宫里边的罗真意,此刻坐在桌旁,托着腮帮,手边就是一方古砚台,也是件咫尺物。
这方夔龙纹虫蛀砚台上边,刻有鉴藏印:云垂水立,文字缘深。
徐凝和常太清在避暑行宫别处一起喝酒。
两位好友,什么都聊,但是都有意无意绕过了那个年轻隐官。
当年一个都不是剑修的外乡人,为何能够坐稳位置?
只说一事,就让徐凝至今每每想起,就心情复杂。
昔年剑气长城的所有剑修,甚至是大小街巷所有不是剑修的人,只要避暑行宫有档案记录的,那个年轻隐官都记得一清二楚。
如果只是记住个名字、大致履历,根本不算什么,问题在于那个隐官大人,在将所有人串联成线,就只为了寻找出有可能是蛮荒暗棋的人物。
齐狩此刻不在飞升城,而是在站在拖月城的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