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安点头道:“共勉。”
小陌蹲在白衣少年身边,安慰道:“崔宗主,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有些事必须争朝夕,有些事不必只争朝夕,你我皆放宽心,不如提起精神,且看百年千年之后,兴许今日之失,就是大道所契。”
崔东山挤出一个笑脸,“道理我懂,就是有些心疼先生。”
小陌微笑道:“你会这么想,反而会让公子多添一份心思。先生只会反过来心疼学生。”
“但是我又觉得,有这么个看似庸人自扰的兜兜转转,公子和崔宗主两个天底下顶聪明的人,都显得不那么聪明了,可能才是真正的先生学生?”
“好像说了些废话。”
自己练剑,与人问剑,小陌自认都还算可以。
唯独劝慰旁人,确实并非小陌所长。确实比递剑,太难多了。
一直安安静静听着小陌言语,崔东山使劲摇头道:“不是废话!”
陈平安与齐狩叙旧后,沿着那条田垄原路返回,发现崔东山好像跟小陌聊得不错,有了笑脸。
一起回到飞升城的自家酒铺,一听到二掌柜不但回了,今儿还亲自开门待客,老主顾们瞬间蜂拥而来,不少都是临时从四座藩属城池御剑赶来,反正不是酒鬼就是光棍,当然也有既是酒鬼也是光棍的,很快酒铺就人满为患,不过跟以往不太一样,不抢酒桌,喜欢去门口路边蹲着,二掌柜也是一贯喜欢蹲路边喝酒的,听着那些老朋友们的高谈阔论,人人大声言语,酒气冲天,还是跟当年差不多,二掌柜听得多说得少,这顿酒别的不说,至少喝得不少隐藏极深的酒托都暴露身份了,比如老金丹宋幽微。
暮色沉沉,等到酒铺都要打烊了,白天没少喝的陈平安,却让桃板搬出几坛哑巴湖酒,再让冯康乐去跟他爹说一声,帮忙炒一桌子家常的佐酒菜。
郑大风好奇道:“干啥?灌醉我有啥好处?再说了,你都吐过三回了,真能扛得住?”
陈平安豪气干云道:“别废话,一方醉倒为止。”
郑大风笑道:“那就事先约好,谁都不许劝酒,只准自饮自酌。”
陈平安毫不犹豫答应下来。
小陌和崔东山坐在了隔壁桌。
只是陈平安和郑大风才喝了两碗酒不到,就来了年轻相貌的青衫男子,缓缓走向酒铺。
郑大风瞥了眼,认得对方,好像是城内学塾那边的教书先生,姓吴,这些年来过酒铺几次,却不是常客,若是平摊下来,一年也就一两次,不过每次来,都会去铺子里边翻看无事牌。
吴先生之前来铺子,都是喝那一碗一颗雪花钱的竹海洞天酒水,只是上次来,好像换成了一碗哑巴湖酒,还带走了一坛。
郑大风之所以记得如此清楚,还是对方身上的书卷气,在剑气长城比较少见,跟自己一样,都属于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就是不如自己这般鹤立鸡群。
小陌眯眼打量一番,立即换了一张酒桌,以心声说道:“公子,此人不简单。举止比较奇怪了,好像知道我不太好对付,反而故意让我知道他的不简单。”
小陌犹豫了一下,给出心中的猜测,“难道真是那位吴宫主?”
陈平安点头道:“肯定是了。”
然后陈平安看了眼小陌,还笑不笑了?
小陌有些委屈,当时我也没笑话公子啊。
陈平安起身,作揖行礼。
吴霜降只是拱手还礼。
吴霜降落座后,说道:“在学塾那边,化名吴语,避暑行宫那边有据可查,你有兴趣可以去翻翻看。”
听到这个化名,陈平安顿时无言。
郑大风再次纳闷不已,问道:“跟那木茂兄差不多,又是个老朋友?”
陈平安介绍道:“是岁除宫的吴宫主。”
郑大风恍然道:“难怪。”
吴霜降笑着抱拳道:“这些年不曾开销一颗铜钱,免费听过郑先生妙语连珠,每次都正好拿来佐酒。”
郑大风依旧一条腿踩在长凳上,放下酒碗,抱拳还礼,“吴先生过奖了。”
陈平安沉默许久,问道:“那部历书?”
吴霜降点头道:“是我的手笔。不过欠飞升城的这份人情,我已经还上了。”
帮助飞升城解决掉了三个小隐患,不然飞升城的扩张脚步,至少会被拖延三五十年。
不是白玉京的谋划,道老二不屑如此作为,而那个道祖的关门弟子,道号“山青”的年轻道士,修行资质当然很好,但是他没有这脑子,也没有这份魄力。
千万别低估某些纵横家的长远眼光和缜密手段。
总有一些人,可能兜里就只有几文钱,却敢想着富
甲天下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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