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安犹不死心,“就不能打个商量?”
至于吴霜降是如何如此“了如指掌”,在避暑行宫,与泉府高野侯闲聊,以及与齐狩的叙旧,吴霜降好像都一清二楚,就别猜了,反正猜不到。
而那条光阴长河,即便真被自己打造而出,又非一成不变,将来一样需要源源不断的“活水”,以此来增加水位,甚至是拓宽河床。简单来说,未来那把井口月,可以演化出白万把飞剑,笼中雀一样可以塑造出一条深不见底的光阴长河,两把本命飞剑的数种神通,相互辅助,陈平安再成为一位飞升境剑修,那么在青冥天下对上吾洲或是白藕,就不用二话不说就掉头跑路了,至少有一战之力的本钱。
吴霜降直截了当道:“既然万事好商量,那么这件事就免了。”
陈平安追问道:“岁除宫自己有大用?”
吴霜降摇摇头,给了一个很敷衍了事的答案,“与那块斩龙崖差不多,没有什么实在用处,就是留着好看,易卖不易买的东西,谁会嫌多。”
陈平安有点心累。
“所以说你这辈子都成为不了崔瀺,要是他,早就跟文庙做生意了,金身碎片,人间何处最多?自然是蛮荒天下。大战一起,各地不长脚的山水神灵,能跑到哪里去,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又有什么心理负担?”
“不答应宋和担任新任大骊国师,也算你陈平安有几分自知之明。”
郑大风听得乐不可支。
吴霜降不以为然道:“人间是如此。天外呢?如此束手束脚,何谈纯粹剑修的我行我素。”
郑大风开始煽风点火,“陈平安有陈平安做不成崔瀺或是吴霜降的事,吴霜降不一样有吴霜降做不成陈平安的事。”
吴霜降微笑道:“我只说陈平安当不了绣虎,又没说我就当得了绣虎或是隐官,两码事,不冲突。郑先生不必用道理否定道理。”
郑大风赶紧喝酒压惊,点子扎手,朝崔东山摆了摆脑袋,示意你上。
崔东山病恹恹道:“打过了,打不过。”
陈平安问道:“吴宫主是准备离开飞升城了?”
吴霜降点点头,“回那边看看,有几个资质尚可的年轻人,需要我去亲自指点修行。而且答应过孙怀中,要为玄都观那位年轻女冠,她是玄都观的未来顶梁柱,我得按照约定,在此为她护道一二。”
回?
陈平安喝了一口闷酒。
作为青冥天下的道门势力之一,岁除宫修士在内三千道人,联袂赶赴五彩天下,岁除宫在那东边,圈画出了一处山水地界,刚好与玄都观建造在五彩天下的藩属山头,位于白玉京势力的一南一北。
就像,不是什么就像了,而是明摆着我们两家就是故意要恶心你们白玉京。
绝对不让白玉京“走老路”,再像青冥天下那样一家独大。
敢这么直接跟白玉京掰手腕的修士。
整个青冥天下,确实只有吴霜降和孙道长了。
岁除宫修士,是出了名的不怕死。
玄都观的道门剑仙一脉,是公认的喜欢干架,准确说来,是喜欢围殴。
吴霜降站起身,打算走了。
陈平安起身抱拳道:“预祝郑先生一路顺风。”
买卖不成仁义在。
吴霜降看着眼前这个看似一直吃瘪的年轻隐官,呵,焉儿坏,这会儿肯定已经想好了如何与那韦赦套近乎了。
这是陈平安一个极为不显山不露水的优点,有桥过桥,有路沿路,脚下无路,蹽溪过岭。
但这不是吴霜降今天选择主动现身、而非悄然离去的原因。
一个仗剑飞升,去往浩然天下。
一个不惜与文庙折算功德,赶来五彩天下。
这样的神仙眷侣,确实会让旁观者看一眼,都觉得美好。
天造地设的一双,有情人终成眷属。
吴霜降心情不错。
他便改变主意,取出一粒碎银子,轻轻搁放在桌上,问道:“这是什么?”
“钱。”
陈平安毫不犹豫答道:“财路。除了言语之外,就数此物在天下最是流转不息。”
吴霜降问道:“桐叶、扶摇两洲,大大小小数百国,早年赋税如何,总计又有多少,文庙功德林那边的账簿翻过了?”
陈平安点点头,“抄录了一份。”
吴霜降点点头,聪明人一点就透,不枉费自己今天横生枝节,多泄露点天机和真相,说道:“与其四处奔波劳碌,挑挑拣拣,耗尽香火情,去求人点头答应卖你金精铜钱,不如找到一两个关节所在,难题自然就迎刃而解了。与包袱斋做买卖也好,与皑皑洲刘聚宝谈生意也罢,你的开销,付出的代价,注定不会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