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洲笑道:“有可能会去一趟蛮荒天下。”
“在那边,有个老不死的,刚刚醒来没多久,不凑巧,他与我起了一场潜在的大道之争。”
吾洲取出一只荷叶杯,自行酒水满溢,酒香扑鼻,她也不忙于饮酒,只是轻轻拧转,略带几分伤感,自嘲道:“回头看故人长绝,可以叙旧之人寥寥。”
神霄城的上任城主,也就是那位差点酿下大错的老修士,真名姚可久,道号“拟古”。
他曾与地肺山高孤之流,是一个辈分的白玉京之外道官。
而神霄城与玄都观,都拥有一座桃林。
姚可久也是极少数能与玄都观孙怀中做朋友的白玉京道官。
姚可久并非出身白玉京嫡传,属于半路转投白玉京。
犯过大错。
如果不是大掌教寇名拦阻,早已死在余斗剑下,根本就没有什么将功补过的改错机会了。
寇名当年将走火入魔的姚可久带回青翠城道场,之后姚可久担任神霄城城主,其实非议不小。
因为信不过姚可久,或者说是信不过这位飞升境修士的道心,甚至猜测这位道号“拟古”的白玉京城主天仙,其实与化外天魔无异了,只是被大掌教帮忙镇压下来。
所以不少白玉京道官,那么些年,对整座神霄城都观感不佳,一直冷眼旁观,好像就在等着姚可久重新犯错。
老道士慢慢积攒功德,终于在白玉京那本唯有三位掌教可以翻看的簿子上边,还清了债。
一笔勾销。
那一天,老道士独自离开白玉京,去遥远家乡那边的市井酒肆,请自己喝了一顿酒,自饮自酌。
就像个市井百姓,闷头做事,辛苦还债多年,无债一身轻,终于可以痛快喝酒了。那份心酸过后的惬意,不足为外人道也,老人喝着市井劣酒,如鱼得水,优哉游哉,好似修道以来,从未如此轻松。
酒肆外边,滂沱大雨,老道士一边饮酒,一边转头望向外边,如观雨战。
正身直行,众邪皆息。
老人神色怡然,反复默念两字,心乡心乡。
先后有三人,从雨幕中走入铺子,落座与老道士同桌共饮。
一个是孙怀中,一个是陆沉,还有一个高孤。
三人其实事先都没有打招呼,属于不约而同。
刚好坐满一张酒桌。
大概修道之人,不只有修行事。
最终姚可久,选择去了剑气长城,是那坐镇天幕的三教圣人之一。
没能回来。
可能是就没想着回来。
一个人的离乡远游,就像一场两手空空的搬家,只是在心中搬走了整个故乡。
吾洲和朱璇,两人行至山顶“洗脸盆”内,见那溪涧之上,架有一座单孔的小巧石拱桥,此桥看着不起眼,名号却极大,名为回龙桥。
桥对面,便是那座被鱼符王朝严密护卫起来的山神祠,规格极高,屋脊铺满碧玉琉璃瓦,如能拘押云雾,好似积雪一般,铺在屋脊之上,却是缓缓流动的。朱门赫赫,两扇大门,如灿然日光凝聚不散之所,又有丹朱点染。形势巍峨,山根稳固,祠庙控扼万里大渎之水脉,生杀威灵,庙神总掌四方之祸福。
祠庙旁有一棵古老樟树,极为神异,高百丈围十尺,古木夹日月,岁久空深根,枝叶繁茂,敷张如帐,上有玄狐与黑猿,将樟树作为道场。
吾洲仰头瞥了眼樟树,幽幽叹息一声,一回来,一回老,人与树皆是。
此树在青冥天下极负盛名,因为传说这棵万年老樟树,虽然始终未能孕育出灵智,但是主四州气运,斫之可占四州吉凶。
樟树分出四枝树杈,每枝各主一州诸国运势,若是让四位护法力士,持斧劈砍枝桠,若斫之复生,其州有福,若是树枝多年未能痊愈,无法恢复原貌,则州伯有病,意味着一州山河存在隐患,那么各国君主就可以颁布罪己诏了,可如果万一那树枝积岁经年不得复生,其州灭亡!
鱼符王朝此次以国主朱璇担任主祀,举办一场道教斋醮中规格最高的普天大醮,其实就等于是一张“关牒”,成功举办这场大醮,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帮助鱼符王朝和雍州、甚至是天下四州勘验福祸。
虽说此山和祠庙都属于鱼符王朝辖境,照理说,鱼符朱氏想要如何处置老樟树,外界都没办法指手画脚,可事实上,鱼符朱氏先帝,在位五百年,再加上上任君主的三百年,足足八百年岁月,都不曾举办普天大醮了,两个关键原因,一内一外,前者是鱼符朱氏两位皇帝陛下都“自认德不配位”,不敢轻易泄露天机,因为非其所祭而祭之,名曰淫祀,淫祀无福,反受其殃。而后者,所谓的外部压力,当然是鱼符朱氏需要看白玉京那边的脸色了。
吾洲问道:“你打算砍几个方向的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