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当年得知年轻隐官是宝瓶洲人氏,简明还是颇为高兴的,能够与陈平安扯上点关系,即便是还债,简明也没觉得有什么。
陈平安点点头,笑道:“小兄弟是曾先生的高徒?”
简明咧嘴一笑,没有说话,行走江湖,交浅言深,这点道理还是得有的。
简明与身边这位曾先生,虽然有师徒名分,但少年还是按照约定,称呼对方为曾先生。
之前简明秘密走了一趟大泉王朝的蜃景城,从一个学武不精的妇道人家手里,成功偷来这把名为“名泉”的宝刀。
只是按照曾先生的说法,这种不告自取的行径,不算偷窃,而是一种归还。因为是大泉李氏欠他的,既然注定无力偿还利息了,本金总得拿回来。
陈平安笑道:“听口音,你是宝瓶洲石毫国人氏?”
简明愣了愣,微皱眉头,自己不过是用一句蹩脚的桐叶洲雅言说了几个字,就能猜出自己的家乡?
曾先生面带微笑,为少年一语道破天机,“先前风雪兼程赶路,曾有飞剑暗中护送。”
崔东山小声嘀咕道:“先生,这个曾先生很会说话啊。”
韩-光虎在满地积雪中前行一步,先望向站在那位年轻隐官身边的宋雨烧,双方点头致意。
老武夫然后再偏移视线,看着这个名动数座天下的年轻人,笑问道:“你就是郑钱的师父?”
陈平安点头道:“我就是裴钱的师父,前辈是?”
是这么个开场白,老人又是一位止境武夫,肯定是金甲洲韩-光虎无疑了。
不过看样子,当年金甲洲北部战场,与剑仙徐獬共同拦阻完颜老景一役,老人受伤不轻,明显伤及了脏腑,跌境带来的一连串后遗症,始终没能得到妥善解决。
陈平安再次瞥了眼那个少年容貌的练气士,腋下所夹之刀,好像正是姚岭之丢掷的那把“名泉”。
如此说来,少年此次出手盗窃,多半是那位“赊刀人”曾先生的授意了。
就是不知道这笔债,有无结清。如果大泉李氏没有偿还债务,会不会记在大泉姚氏头上?
老人自报名号,“老夫姓韩名光虎,来自金甲洲。”
陈平安拱手抱拳,“落魄山陈平安,见过韩宗师。”
韩-光虎依旧双手负后,开门见山道:“不忙着说客套话,我这趟出门游历,除了找郑钱喝酒叙旧,更想与她的教拳师父,与陈宗师讨教一二,切磋切磋。”
当年倒悬山师刀房的那堵影壁上边,贴满了五花八门的张榜悬赏单子,其中有一份悬赏,出自署名金甲洲韩万斩之手,悬赏金额高达五百颗谷雨钱,要与天下各路豪杰买下一场问拳,只要打赢了宝瓶洲大骊武夫宋长镜,就可以领取赏额,其实与那宋长镜,双方无冤无仇,见都没见过,只是那会儿“韩万斩”,对小小宝瓶洲,嗤之以鼻,对于刚刚跻身止境的大骊藩王宋长镜,更是不屑一顾,一个屁大地方,也配拥有一位止境武夫坐镇山河?
这也是老人先前在青篆派那边,自称“被宝瓶洲打了个好几个耳光”一说的由来。
之前在那个小门派的山巅,韩-光虎就曾有言,要找个机会,掂量掂量陈平安的拳脚斤两。
桐叶洲如今的第一大王朝,是大泉姚氏。
韩-光虎桐叶洲此行,就为还债。没办法,只要与赊刀人沾上关系,就逃不过此事。
这个神出鬼没的曾先生,等到秦不疑和道号松脂的汉子,赶来桐叶洲,总算不再藏藏掖掖,与韩-光虎和盘托出,竟然是要让后者去往大泉王朝,担任首辅,辅佐女帝姚近之,帮助姚氏,稳固“家业”,在桐叶洲版图上,开创出一份国祚绵延的千秋大业。
家乡那边,还有一大摊子事情,等着韩-光虎去处理,何况给一个小丫头片子打下手,韩-光虎还真不觉得自己能够适应。
当时曾先生看出了韩-光虎的为难,只是笑言一句,“欠债要还,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如果铁了心不还,也没什么,留给下辈子再还好了,无非是多一笔额外的利息。”
既不是威胁,也不是玩笑,这位曾先生,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韩-光虎一时间难以决断,就说先走一趟大泉王朝,所以一行人就去了趟桃花渡和蜃景城,亲眼看了些大泉王朝的风土人情。
陈平安婉拒道:“晚辈当不起宗师称呼,至于问拳就算了,前辈要是不介意,我们可以雪夜煮酒。”
韩-光虎也没有强人所难,对方不愿意接拳,总不能按着脑袋非要人家打一架,武夫切磋,自古不是小事,老人便换了个话题,说道:“我找郑钱,叙旧之外,还想着让她跟我拜师学拳,就是不知道陈宗师舍不舍得割爱,能不能答应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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