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接着一子地落在令他意外的地方,待封炎不知道第几次落下白子后,屋子里就再无声息,只有窗外偶尔传来寒风吹拂枝叶的摇摆声。
“沙沙沙……”
温无宸又静静地凝视了棋盘片刻,抚掌赞了一句:“妙。”
他已经许久没有看到这样精彩的棋局,让他不由地思索起黑子下一步该如何走才能破局。
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个局布得实在精细。
相比于白子,此刻黑子的局面过于分散,若是以保守的下法,慢慢地蓄积黑子的实力静待时机的话,白子的优势就会持续扩大,这个棋局也会拖得更长,未来的未知变数也由此而生……
可若是铤而走险……
温无宸眸中飞快地闪过一道流光,瞬间明白了。
阿炎,他这是不想等下去了!
温无宸了然地从棋局中抬起头来,眼神沉淀了下来,睿智沉稳。明明才过了不到一盏茶功夫,他却有种时光经年的感觉。
他抬眼再次看向了安平,以眼神无声地询问安平的意思,想问她知不知道阿炎的心思。
安平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雏鹰既然长大,总该展翅翱翔!
温无宸半垂眼帘,右手的食指在轮椅的扶手上摩挲了几下,似在思吟,片刻后道:“如此,会有更大的风险,却也未必不可为。……阿炎,你可有大刀阔斧的决心?!”
“有。”封炎爽快地应了,只简简单单、干脆利落的一个字,就透出了他如磐石般的决心,一双上挑的凤眼灿烂如星,神采熠熠。
知子莫若母,一旁的安平看着儿子好似吃了千年老参般亢奋的模样,娇艳饱满的红唇微翘,心中暗道:阿炎这是急着想娶媳妇过门了吧?
只不过……
阿炎啊,绯儿现在才刚满十岁,就算是要娶媳妇,那至少也得再等五年,等绯儿及笄了吧?
封炎正意气风发着,却骤然从母亲那里接收了一个近乎怜悯的眼神,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安平。
温无宸没注意到母子俩的眼神交换,他又看向了身前的棋局,饶有兴致地从棋盒里捻起一粒黑子,然后落在了棋盘上的右上角。
那利落的落子声透着一种杀伐果敢的锐气,不似他温润如玉的外表。
见状,封炎也捻起了一粒白子,毫不犹豫地落下,眉宇间胸有成竹。
温无宸一边继续落子,一边随口问道:“阿炎,这棋是何人所摆?”
封炎只是惊讶地挑眉看着温无宸,而安平直接问道:“无宸,你怎么知道这是由一人所摆?”而非二人的对局!
“棋风,棋力。”温无宸简练地给了四个字。
这局棋的黑白子棋力相当,棋风一致,而且这黑子与白子一步步地走到如今这个局面须得精心设计,一步不可以走偏……十有八九并非巧合所成就。
思绪间,温无宸眼角瞥了安平一眼。
很显然,安平也知道这棋局是由何人所摆。
此人在短短不到一年内,与安平、封炎母子俩都颇为熟稔,“他”会是谁呢?
封炎本来也没有瞒着的意思,直接朗声答道:“这个棋局是户部尚书家的四姑娘所摆。”
封炎只简单地答了这么一句,安平却忍不住把事情的经过补充了一遍,眉眼之间笑语盈盈,那浓浓的欢喜就快从她眼中溢出来了。
温无宸再看棋局时,难免露出惊讶之色。
这个棋局竟然是由一个十岁的幼女所设计的,虽然围棋之道讲究的并非是棋龄,更多的是天赋,是以多的是未及弱冠的少年一举击败花甲之年的老者,但是只凭天赋也远远不够的,还要费心费时费神去钻研才行。
难得看到平日里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温无宸露出这般讶色,安平眸底的笑意更浓了,颇为骄傲地又补充了一句:“绯儿很聪明的,又一向勤勉。”
温无宸眸中的惊讶很快就化成了兴味,定了定神后,修长如玉竹般的手指又从棋盒里捻起了一粒黑子,微微抬起。
他深邃的眼眸盯着那指尖的黑子,眸光一闪,忽然道:“原本想把杨家作为一枚棋子慢慢使,但现在,阿炎你既然改变了主意,就要加快步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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