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煽动民乱,还是得要花钱收买一些人。

  明白。

  ~~

  这日下午,城南草市巷的一间破落民宅中,有个瘦削的汉子正跪在屋中的一口薄棺材前发呆。

  鄂州是繁华大城,人口繁盛,城内城外几乎找不到空地,故而少有埋葬之所。近些年来,常有贫苦人家无力安葬家人,只好火化投骨于江。

  生死大事,这瘦削汉子连母亲的丧事都办不了,神情痛苦……

  忽然,嘭的一声,屋门被人踹开,一个面容阴冷的胥吏按着刀走了起来。

  瘦削汉子转头一看,骂了一声狗杀才又拧过头。

  他依旧跪在棺材前,但一双拳头却已握得紧紧的。

  苟善才走进屋中,踱了两步,忽问道:就是你的浑家被抢,娘亲被打死了?

  他前两日就奉了知县的命令来处置这事。

  知县给的地址是城内,但那日正好唐军攻到鄂州,他便故意找借口到望泽门去给庄胥阳递了消息。

  战事一起,谁也顾不得这桩小事。直到今日要在城内作乱了,他才想起这个苦主。

  瘦削的汉子却没答话,只是怒目瞪向苟善才。

  武昌知县与走狗们不愿为民作主,他没话说。

  苟善才等了一会,蹲下身,低声问道:造反吗?

  狗杀才,你要捉我就捉,不用给我安什么造反的名头,呸,我能造什么反。

  我是问你。苟善才一字一句问道:跟我反了这狗屁赵宋,怎么样?

  ……

  我说真的,我打算杀了吕文福,投了唐军。你跟我一起干吗?

  又是一阵沉默,两人对视着,那瘦削汉子咬牙切齿,道:干!

  他不是什么聪明人,也没多想,就这么简单地相信了苟善才。

  好,你还有认得哪些人愿意造反没有,都找来。

  有,被你们武昌县衙逼得活不下去了的,我就认得二十多个。

  苟善才拿起一个包袱的铜钱丢过去,才想起问道:你叫甚名字?

  余财。

  苟善才一愣,想到之前听说的:这次的苦主家有余财之类的话,才知原来是这个家有余财。

  这年头,还有几个平民百姓余得下财来。

  这些钱你拿着,葬了你娘。其余的拿去收买愿意跟我们造反的,越多越好,但要找信得过的人,莫漏了风声。

  你还没说我们咋干。

  我现在能和你说吗明日傍晚,带着人到三圣公庙等我。

  好……

  余财二话不说,接过那装钱的包袱,也不看,毫不犹豫就应了下来。

  不像是一个普通百姓,倒有几分豪杰之气。

  因为这是一个失去了一切,已经不怕死的人。

  哪个敢泄密,就死定了。别忘了唐军就围在城外,马上就能打进来……

  苟善才似乎没想到这么快就谈妥了,摸了摸脖子,留下了最后一句威胁,起身离开。

  原本以为不太可能做成的事,做起来竟觉得十分简单。

  苟善才这些年在武昌县衙,欺压了不少百姓。

  比如,公田法就是近年从两浙实行到了荆湖,本意是赎买豪绅之家过多的田地,实则却成了豪绅勾结官吏抢占百姓田地,名为回买,实为强夺。仅在苟善才手上,便有许多户被逼得家破人亡。

  整日整夜,他便满城地找这些苦主,邀请他们反叛赵宋。

  这些人就像是生活在鄂州城阴暗角落里的蚂蚁,一个找两个,两个找四个,终于慢慢聚集起来。

  明日傍晚,你们只要到总领府附近的大街上等着,乱子一起,跟着人喊就可以……

  ~~

  十月初五,傍晚。

  苟善才快步穿过鄂州太平坊,躲在墙角,往三圣公庙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余财正与几个衣衫褴褛的人鬼鬼祟祟、缩头缩脑地蹲在柏树林中等着。

  咳咳!

  苟善才咳了两声,将余财招了过来,问道:都是信得过的?

  铁了心造反。余财话不多,语气显得非常犟。

  都跟我来。

  苟善才领着他们往武昌县衙方向走去,到了离县衙还有半条巷子之时,又让余财带人等着。

  余财有些不放心,问道:带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苟善才不语,抬手指了指,独自走开。

  他按着刀走进了武昌县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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