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山下不断有人攀登到山顶。
一个手持托盘的差役正向方运这里走,托板上面有一个个小香囊,而香囊里插着茱萸。
在重阳节,人人都要佩戴茱萸囊,去恶辟邪。
那差役走到方运身边站定,不敢打扰。
茱萸的香气和菊花的香气在玉山的山顶蔓延,可没有人在乎这节日的气味,他们只关注舌绽春雷的小国公。
方运望着小国公,但小国公微笑以对,仿佛只是说出微不足道的事。
方运早就知道南宫大儒前来不过是开始,却没想到小国公会在这种文会定魁。
所有文会必然有彩头,大都在文会前宣布,最后由文会魁得到最好的奖励,其余人依次得到后面的奖励。
若是定魁,则可在文会开始前选定各自认为的魁,拿出更多的彩头,最后魁得到一切。
和普通的彩头不一样,一旦开始定魁,那么拿出的彩头必须是文宝,而且一方若是拿出一件文宝,另一方必须拿出相近的文宝。
一般来说,魁会把彩头返还给己方人,而对方的彩头则可以收入囊中。
最重要的是,一方必须当众承认自愧不如。
方运明白,对方根本没有蠢到认为一次文会就能打垮自己,而是慢慢给自己制造一个又一个失败,当多次的失败连在一起,就会如同崩溃的堤坝一样,瞬间被洪水冲垮。
无论是南宫大儒还是这次的定魁,都仅仅是开始,可一旦开了这个口子,后果不堪设想。
方运静静地望着小国公,呼吸依旧平稳,但觉得茱萸的香气更加刺鼻。
清晨的太阳越升越高,但玉山却越来越冷。
一些读书人愤怒地看着小国公。南宫大儒的名号人尽皆知,让方运跟南宫大儒争文魁,方运必输无疑。
那可不是什么普通的文人,而是有备而来的大儒!
方运想要开口,但突然想到什么,没有说话。
“怎么?方文侯害怕了?”小国公微笑道。
赛侍郎道:“小国公也是我景国人,为何要害方运,若是传遍景国,康王府的名声怕是毁了!”
小国公却突然正色道:“赛伯伯误会我了,我要把彩头给方运。而不是给南宫大儒!我之所以要定魁,是因为武国欺人太甚!别人都说南宫大儒必然能胜过方运,说南宫大儒将在重阳文会上扫尽我景国人颜面,帮庆国复仇,帮那些被天意诵文碎文胆的武国人报仇。但,我不信!当今天下,诗词第一人必然是方运,哪怕是南宫大儒是老诗君,也比不过方运!景国必胜!”
那些原本愤怒的读书人渐渐冷静下来。看向小国公的目光变得格外冰冷,没想到小国公竟然如此卑劣。
“小国公,此言当真?”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
此人身穿青衣绣云大学士服,大马金刀地坐在右侧第一桌。别人面前是酒杯,而他面前装酒的是海碗。
方运从侧面看着这位大学士,高高的鹰钩鼻极为醒目。
方运不认识此人,但见到这鹰钩鼻马上猜到。此人就是景国大将军周君虎,在军中地位仅次于大元帅,坐镇京城。掌握景国最强大的禁军力量以及京城所有要塞、关卡和堡垒的军权。
此人二十岁前是狂生,四十岁前嗜杀妖蛮,四十岁后修身养性,极少开口说话,但每一次开口都会让人心惊胆战。
他上一次当众正式开口,是在去年景国大败后的雪天,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对左相说的一句话。
“相遇无人处,必诛你于笔下。”
此话一出口,京城方圆百里内大雪成冰,万兽灭绝。
据说向来镇定的左相也为之色变,当日监察院的御史纷纷上书弹劾周君虎,但直到现在他依然稳坐大将军之位。
曾有人说过,千万不能让李文鹰与周君虎在一起,否则两人一旦兴起,都敢杀进龙宫。
小国公身体重重抖了一下,最后看了一眼身边的人,大声道:“自然当真。”
“你,不要出京城了。”
文会场地的所有盆栽炸开,颜色深浅不一的菊花花瓣向天空抛飞,四处散落。
一阵风吹过,小国公的黑色举人袍竟然碎成丝线,和菊花花瓣一起在天空飞扬。
小国公面色惨白,但依旧站着,只是下巴比之前低了半寸。
“好!”一些人忍不住低声轻喝。
辅相司悦庆一拍桌子,沉声道:“周君虎,身为景国大将军、堂堂大学士,竟然要杀一位国公、皇室宗亲,你该当何罪?”
周君虎眉毛一挑,道:“哦,你敢抓我?”
“你……”司悦庆被气得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