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
佩佩觉得今天的爸爸格外不一样虽然平时他也是一副眉头紧锁,忧心忡忡甚至高深莫测的样子,但今天的爸爸却显得格外肃杀和冷漠,就像是有一层看不见的鲜血铠甲,将他紧紧包裹。
有那么一瞬间,佩佩甚至怀疑,站在面前这个仿佛被黑暗和猩红笼罩的男人,并不是她的爸爸,而是无数星域中可以找到的最残忍的生物。
女孩儿往后退了一步,结结巴巴道,“就,就因为这?就因为山努亚觉醒了自我意识,想要知道它究竟是谁?这不是所有人都想要知道的问题吗?每个孩子长大成人,总要弄明白自己是谁的啊!”
“别人或许可以,但虚空猎手不行,因为他们实在太庞大,又掌控着太过危险的力量,一旦被他们弄清楚自己的命运,产生独立的想法,极有可能造成……不堪设想的后果。”
爸爸冷冷道,“千百年来,无数惨烈的经验教训告诉我们,在对付虚空猎手时,再怎么警惕都不为过,所以我们组建了‘梦境控制局’,又想出各种精神扫描和意识测试的方法,组成重重防线,而所有防线中最核心也是最关键的一道,就是它的名字。
“你可能不知道,自从我们的祖先在星海深处遭遇的第一头虚空猎手‘爆灭’之后,新诞生的所有虚空猎手都叫‘山努亚’,这个名字当然有所指,就是中残暴不仁的国王,暗喻着我们所有人的命运,就和生活在国王魔掌之下的宰相之女山鲁佐德以及所有的女孩儿一样,我们的生死都取决于‘国王’的喜怒,而国王的喜怒又取决于我们提供的故事,只有不断提供新鲜的故事和真挚的情感,才能熬过一个又一个难熬的夜晚,迎来希望的白昼。
“当一头全新的虚空猎手刚刚从触手‘重生’,开始又一次生命之旅时,它的神经系统相对简单,并没能诞生足够的智能事实上,倘若不是我们人类这个意外因素的刺激,虚空猎手永远都不需要所谓‘智能’,也能在宇宙间生活得很好。
“很遗憾,我们人类需要虚空猎手掌握一定程度的智能,以便我们更好得……和它展开合作,让它按照我们的心意来生长、跳跃、遨游、吞噬和破坏,经过千百年的努力,各种刺激虚空猎手神经网络生长的方法,包括如何交流以及控制的秘术,都已经很成熟了,山努亚和它所有的‘兄弟姐妹’,都是人工干预和强化刺激的产物。
“但是,我们又不需要虚空猎手的智能太成熟,太强大,不希望它在深度交流中,将人类脑域深处最黑暗的东西都学了去。
“换言之,我们希望虚空猎手能一直维持在四五岁,至多七八岁孩童的智力水平,一旦它的智力水平超过十岁,那就太,太危险了。
“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未必会好奇自己名字的由来,但一个能理解‘山努亚’的内涵,并表达明确厌恶的孩子,其智能肯定超过了七八岁甚至十岁的水平,而且从它擅作主张,给自己取名‘快乐王子’这一点来看,它的个性很强,甚至很不可控这是我们不得不安排它‘重生’的原因。”
“就,就因为名字?”
佩佩目瞪口呆地听完,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扭曲,她很想笑笑来缓解荒谬的气氛,但笑声听上去却像是在啜泣,“会有什么危险呢?我是说,就算让山努亚了解了它究竟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就算它的智能水平发展到二三十岁成年人的程度,又怎么样呢?我们不是朋友吗,大家是彼此需要,并肩作战了千百年的亲密伙伴啊!我们不能这样对待朋友和伙伴的吧?”
“记住,我的女儿,永远记住,在你眼前这片黑暗星辰之间,从来都没有什么‘朋友’。”
爸爸冷冷道,“只有猎物和猎手,亦或者统治者和他的奴隶。”
佩佩下意识抱住了胳膊,女孩儿觉得好冷。
“更何况,就算我们愿意把它当朋友,它呢?”
爸爸反问,“在了解一切,并且掌控一天比一天强大的力量之后,它愿意永远把我们当朋友,永远为我们无私付出,充当我们的城镇、战舰和矿场吗?”
“当然!”
佩佩毫不犹豫地说,“山努亚很善良,它永远不会变的!”
“别傻了,佩佩,会变的,所有一切都会变的,我们人类从地球来到宇宙中央,就变得面目全非,而在星海中沉浮挣扎的所有种族,为了生存,也是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剧烈的变化。”
爸爸叹了口气,道,“现在的山努亚就像是七八岁的孩童,从七八岁到二三十岁到七八十岁这其中人的想法究竟会发生多少变化,没人能说得清楚,而它的力量实在太强大,只消稍稍翻翻身,或者进行一次猝不及防的四维‘突刺’,就足以令我们整支舰队毁于一旦,没人敢冒这样的风险,没人敢把整支舰队亿万人的生命和未来,都寄托在一个小姑娘和一头大章鱼的信任上,没人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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