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道路上,痛彻心扉的种种苦难。年纪不大的少年,历经诸多人情冷暖,生离死别,所以他的心境景象是灰蒙蒙一片的,几乎没有色彩可言。陆沉倒是想要依葫芦画瓢,学那陈平安,给宁吉也详细解释一番,陈平安,隐官,落魄山山主,大骊王朝未来的国师,文圣一脉关门弟子、以及未来师娘宁姚等说法……只是陈平安没由着陆沉这么做,以眼神示意陆掌教别……作弊。本来陆沉让少年端来一碗白水,以水代茶,按照陆沉的意思,只要宁吉当时点头答应下来,他再喝水。就算是陆沉喝过拜师茶,与宁吉有了师徒名分。这趟浩然之行,功德圆满,陆沉当然就可以返回青冥天下和白玉京了。陆沉之所以灵光乍现,故伎重演,想要让宁吉转投陈平安门下,陆掌教当然有自己的打算。一来,选宁吉当嫡传弟子,牵扯因果太多,不是说陆沉扛不住,只是他一贯懒散,像弟子曹溶,贺小凉,陆沉在亲身传道一事上,都是很随意的,几乎都是收为弟子之后,丢几本灵书秘笈,传授几门道术,就撒手不管了。何况宁吉的出身,决定了少年与陆沉之前所有嫡传弟子都不同,陆沉必须带在身边,直到少年跻身上五境,才可以告一段落,短则几十年、长则百来年之内,是彻底不得清闲了。再者,收取少年当弟子,好处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大,陆沉在小巷外,就已经做过一番粗略推演,如果说山泽野修的少年宁吉,天不管地不管,无师承,路上无道友,确实极有可能成为一个极为年轻的十四境大修士,那么当他有了师承,即便是陆沉亲自传道,宁吉的大道成就反而开始下降了,将来有无十四境,就要打个问号了。故而陆沉既不愿自误,招揽一个必须亲力亲为的烂摊子,也不愿误人子弟,耽搁宁吉的修行。其实陆沉心中有三个人选,完全可以胜任宁吉的传道恩师,师兄寇名,礼圣,白帝城郑居中。但是师兄至今尚未合道,礼圣可谓日理万机,而郑居中,毕竟是个随心所欲的魔道巨擘,就算他陆沉敢送过去,文庙那边估计不会答应。陈平安是排在第四位的。结果少年闷了半天,才开口与陆沉问了个问题,陆道长既然身份这么尊贵,为何要偏偏收取自己为徒。陆沉一时语噎,委屈得不行。难道说实话,与少年开诚布公,说你这孩子出身不正,命途多舛,天生是个来讨债的,注定是个让文庙都要一直头疼很多很多年年的惹祸精?必须得有人管着你?而这个人必须境界足够高,耐心足够好,传道的本事和方式都足够醇正,合乎礼仪,才能一点一点将你这棵“歪脖子树”引入正途,修行正道?否则你小子,不出意料,就会是个板上钉钉的、极为年轻的十四境大修士,会给浩然天下和蛮荒天下带来一个巨大的未知?陆沉眼神幽怨,抬起下巴,朝陈平安那边点了点,“宁吉,你就没有什么想问吴道长的吗?”少年便问陈平安,“吴道长,你愿意收我为徒弟吗?”陆沉差点当场一口老血喷出来。就像一个人,先问旁人明年今天的天气如何,再问另外一个人,今儿晴空万里,天气好不好。两个问题,难度能一样?这能算一碗水端平?陆沉差点气得直接认了这个弟子。夜幕中,一条乡野道路上,年轻道士带着个消瘦少年,朝陈平安所在乡塾那边走去。先前与陈平安约好了,让宁吉考虑几天,陆沉觉得还不如带着少年,来见一见真正的“道士吴镝”,便带着宁吉,用了缩地法。眨眼功夫,宁吉刚从院子那边一步跨入巷子,就发现自己走在了一条完全陌生的黄泥路上,问道:“陆掌教,吴道长不是道士吗,怎么会当个教书先生。”陆沉微笑道:“好为人师,是一个改不过来的臭毛病,总想着当个好人之余,还要让整个世道变得更好,哪怕是好一点点。”宁吉问道:“陆掌教会想着让世道变得更好吗?”陆沉小有尴尬,“我这个人比较懒散,不是特别在意脚下所走道路的起伏,很久之前,写过一部书,我想要与这个世界说的话,都在书本里边了。”宁吉说道:“我以前在路上,听过一句老话,该在水中死,不会死岸上。陆掌教这样的老神仙,是不是因为看过的事情太多了,就不太会想着救那个人,只会看着我们这些普通人的生生死死,觉得都是自找的,或者干脆就懒得看?”陆沉笑了笑,没说话。不愧是宁吉,看似是个闷葫芦,只要开口询问,问题总是这么刁钻且大。陆沉察觉到少年的心情沉闷,便问道:“你呢,在碰到吴道长和我之前,有想过怎么过日子吗?”宁吉轻声道:“活下去,好好活着,有仇报仇,有恩报恩。”陆沉问道:“你跟吴道长才见第二次面,怎么就会对他心生亲近呢?就不怕自己是遇到了心怀叵测的坏人?”少年也是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用心思考片刻,老老实实回答道:“”少年犹豫了一会儿,小声问道:“吴道长,跟陆掌教一样,一开始就是奔着找我而来吗?”宁吉又不是个傻子,自己既然能够让一个白玉京掌教亲临小巷,一定有不为人知的理由。陆沉摇头道:“跟我不一样,他不是,跟你遇到了,就只是一场很偶然的萍水相逢。吴道长与你是差不多的脾气,之所以会出现在玉宣国京城,就像你说刚才的那句话,属于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少年心情便霎时间好了起来。哈,果然又被自己猜中了,那位吴道长,与陆掌教是不一样的。陆沉那叫一个气啊。道士吴镝,还只是陈平安的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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