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柳伸手一抓,已经粉碎沉海的歇龙石,聚拢为一颗珠子,被她收入袖中。
在老渔翁身形消散之后,韦太真来到李柳身边,轻声问道:“主人?”
李柳说道:“先去渌水坑,郑居中已经在那边了。”
只是李柳此后御风去往渌水坑,依旧不急不缓,突然笑道:“早些回去,我弟弟应该到北俱芦洲了。”
韦太真轻轻点头。
于是李柳便一把抓住狐魅肩头,瞬间就置身于渌水坑当中。
渌水坑,宛若一座宫城,琼楼玉宇,殿阁无数。
白帝城城主站在一座主殿外的台阶顶部,身边站着一个身材臃肿的宫装妇人,见着了李柳,轻声问道:“城主,此人?真是?”
男人笑道:“你不该炼化这座渌水坑作为本命物的。”
李柳步步登高,宫装妇人突然涨红了脸,双膝微曲,等到李柳走到台阶中部,妇人膝盖已经几乎触地,当李柳走到台阶顶部,妇人已经匍匐在地。
男人半点不奇怪,单凭一座渌水坑,去承受方圆万里之内的全部海水之重,飞升境当然也会吃力。不然眼前这位年轻女子,以她目前的境界而言,
李柳一脚踩在那头飞升境大妖的脑袋上,与那男子说道:“又见面了。”
白帝城城主笑道:“真打算这辈子就是这辈子了?”
李柳望向远处,依旧脚踩那头飞升境的头颅,点头道:“都要有个了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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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空万里,大日高悬。
一个青衣小童和黑衣少年,从济渎一起御风千里,来到极高处,俯瞰大地,是一处大源王朝的藩属小国地界,此地旱灾酷烈,已经接连数月无雨水,树皮食尽,流民四散别国,只是老百姓离乡背井,又能够走出多远的路程,故而多饿死半路,白骨盈野,死者枕藉,惨绝人寰。
黑衣少年疑惑道:“你原路返回来找我,就是为了让我看这份景象?”
背竹箱、持竹杖的青衣小童,有些闷闷不乐,道:“你就说能不能帮我这个忙吧?我没有什么承水的法宝,搬不来太多济渎之水,一旦我频繁往返此地和济渎,擅自搬迁渎水,水龙宗肯定要拦阻。李源,我在这里就只有你这么个朋友,你要是觉得为难,我回头搬运渎水,你就假装没看到。”
少年无奈道:“这是你现在需要去管的事情吗?我的好兄弟,走江一事,比天大了,我求你上点心吧。”
青衣小童咬了咬嘴唇,说道:“若是没瞧见那些人的可怜模样,我也就不管了,可既然瞧见,我心里不得劲。若是我家老爷在这里,他肯定会管一管的。”
正是沿着济渎由东往西游历的陈灵均,和一见投缘的济渎水正之一,李源。
双方已经在凫水岛那边,斩鸡头烧黄纸,算是拜把子的好兄弟了。
先前游历途中,陈灵均因为要勘验大渎两岸的山水地理,就稍稍远离大渎之水,不曾想越远离济渎,就越惨不忍睹,烈日炎炎,沿途禾稻枯焦,山野之中,几乎不见半点绿意,江河、水井皆干涸殆尽,地方官员几乎都放下一切政务,或带人掘井,或磕头祈雨,然后陈灵均在路上遇到了一群逃难的流民,在一棵枯树之下,稍稍躲避烈日灼烧,其中有个枯瘦如柴的小女孩,被双目无神的娘亲抱在怀中,奄奄一息,嘴唇干裂,却无血丝,只能咿呀呜咽。
以没心没肺着称于落魄山的陈灵均,唯独见不得小姑娘这副模样。
救下小姑娘他们之后,陈灵均就重返龙宫洞天,喊了李源一起来到这边。
李源正色道:“你就不好奇,为何此国君臣、仙师,为何依旧无法行云布雨,为何无法从济渎那边借水?我告诉你吧,此地干旱,是天时所致,并非是什么妖魔作祟、炼师施法,所以按照规矩,一国百姓,该有此劫,而那小国的君主,千不该万不该,前些年因为某事,惹恼了大源王朝皇帝陛下,此地一国之内的山水神只,本就先于百姓遭了灾,山神稍好,众多水仙,都已大道受损,除了几位江神水神勉强自保,好些河伯、河婆如今下场更惨,辖境无水,金身日夜如被火煮。如今根本就没外人敢擅自出手,帮忙解围,不然崇玄署云霄宫随便来几位地仙,运转水法,就能够降下一场场甘霖,而那位君主,原本其实与水龙宗南宗邵敬芝的一位嫡传,是有些关系的,不一样喊不动了?”
济渎横贯北俱芦洲东西两端,曾有三座大渎祠庙,邻近春露圃的下祠早已破碎,上祠被崇玄署杨氏掌握,而中祠,名义上是被水龙宗炼化为祖师堂,事实上真正的主人,还是香火水正李源。
陈灵均握紧手中行山杖,沉声道:“我不管这些,走江不成,我家老爷至多骂我几句,可如果这次昧着良心,见死不救,以后我就算走江成功,一样没脸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