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洪熙皇帝今日难得身体爽利,正琢磨着是不是要做些爱做的事,便听太监禀报说:“首辅大人求见。”
见杨士奇去而复返,知道必有要事,洪熙皇帝赶忙宣见。待看到杨士奇鼻青脸肿的样子,朱高炽勃然大怒道:“是谁敢伤我股肱,朕为首辅做主!”合着他把杨士奇当做受了欺负来告状了。
“王贤……”杨士奇捂着半边脸,含含糊糊回禀道。
“王贤?”朱高炽大奇道:“他远在千里之外,怎么打的着你?”
“老臣的意思是,此事因王贤而起……”杨士奇这才忍着痛,将事情的起因经过讲了一遍。
“不是朕说你,首辅千金之躯,怎好白龙鱼服,冒险混际于市井呢?”朱高炽听完哭笑不得,他本想说,你个堂堂一品首辅,怎么跑去跟小老百姓吵架,但那样太伤人,便换了个文雅的说法。
“其实老臣也没说什么,便遭此无妄,”杨士奇叹了口气道:“但这都是小事啊,大事是如今王贤在民间的威望!”顿一顿,杨士奇危言耸听道:“满街都在说王贤如何如何神威,却无人称赞陛下!再让他赢上几场,老百姓怕是要只知有镇国公,不知有皇上了!”
“不至于。”朱高炽却摇头道:“镇国公在前线保国杀敌,我们不好在京中这样猜忌他。”说着加重语气,像是在对杨士奇强调,又像是在对自己强调道:“如今虽然解了大王城之围,但军报里也说了,其实鞑靼人主力未损,与我军兵力相当,接下来的胜负还未可知,咱们还是得精诚团结,一切以大局为重。”
“皇上所言极是,老臣岂是那等不顾大局之人。”杨士奇却低声道:“老臣只是提醒皇上,不能任由王贤的声望继续高涨了,这不关此战胜负,却关乎社稷安稳啊!”
“首辅为朕殚精竭虑,朕岂能不知?”朱高炽沉吟片刻,看着杨士奇道:“你有什么好主意?”
“很简单,就是对舆论稍作引导,”杨士奇习惯性的捋着胡须,只是他此刻的模样,与儒雅分毫不沾。不过,这并不影响首辅大人的智力,便听他沉声说道:“首先,要着重强调皇上的英明领导,六部的全力支援。其次,要让老百姓知道,坚守大王城月余,消灭五万多鞑靼军的,是河套的守军,跟王贤的部队没有关系。最后,还要强调,鞑靼人损失的都是杂牌军,真正的主力并未受损……”
朱高炽听的微微点头,杨士奇不愧是老奸巨猾,每一句说的都是实话,但加起来却完全变了味,将王贤的功劳几乎全都不着痕迹的抹掉了……
“这样是不是有些过了……”朱高炽毕竟对王贤还有感情,觉着这样太对不住对方了。因为皇帝很清楚,没有王贤的大军,大王城早就陷落,根本没有机会去反扑敌军。其实一切都出自王贤的一切,更别说他还派了一万兵马吓跑了阿鲁台,堵住了他余下的部队。
“皇上,老臣所说句句都是实情,况且也是为了镇国公好。”杨士奇却淡淡道:“眼下鞑靼人主力尚在,胜负还未可知啊,万一牛皮吹大了,到时镇国公也不好收场。”
朱高炽瞪大了眼看着杨士奇,半晌叹了口气道:“你说的好有道理,朕竟无以反驳。”
于是这事就这么定了。
君臣议定,朱高炽便让杨士奇负责此事,杨士奇连忙安排下去,将经过编排的邸报印上许多份,满城张贴。
仍然沉浸在喜悦中的京城百姓,早就迫不及待想知道此战的具体经过了,他们想看看镇国公是如何英明神武,大明将士是如何奋勇杀敌,好晚上继续吹嘘庆祝。
是以,朝廷的正式邸报一贴出,立马就吸引了一圈又一圈的百姓来围观,为了让老百姓能清楚明白邸报的内容,朝廷还贴心的安排了数百吏员,在旁为老百姓一遍又一遍念邸报的内容。
“此役多亏皇上运筹帷幄,六部倾力支持。尤其是河套方面,守军将士英勇顽强,坚守大王城月余,在几乎没有得到官军帮助的情况下,消灭了五万多鞑靼军!然则,鞑靼人损失的都是杂牌军,真正的主力并未受损,胜负尚未可知……”
随着读报小吏抑扬顿挫的声音,老百姓兴奋的神情渐渐暗淡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之情……
“怎么听起来,好像没有镇国公什么事啊?”
“是啊,没听说吗,主要是人家河套守军的功劳,咱们的王师最多就是敲了敲边鼓。”
“那战绩里水分也不少,消灭的都是些杂牌,真正的鞑靼主力根本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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